杀了孙涵山,对殷钦云来说没好处,还有些得不偿失。
毕竟没了孙涵山,济城城司这个热手的职位谁会顶上去,那可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了。
虽然自从殷崇厉接手辅察司以来,得罪了朝中泰半官员,给了他拉拢了机会。可也并非是没有坚定不移站在殷崇厉那边的。
杀了沈涵山,若是换作殷崇厉那边的人上去,又该如何是好?
殷钦云心中计较,片刻便有了答案。
“许管家,你去给那边递消息,就说生意出了问题,本王要同他们面谈。”
和对方面谈,对于殷钦云来说,风险着实是不低。毕竟他有着皇子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事情非同小可。
可在某些层面上来说,面谈也意味着他的诚意。
这件事情,一旦捅出去,非同小可。
私售铁矿,这可是要命的生意。
故而在做这生意的时候,不仅仅是殷钦云的身份隐瞒的极好,便是对方买家的身份,殷钦云也没有查到一二。
可见对方手眼通天,并非是等闲之辈。
这样的人,若只做生意伙伴,谈银钱多少,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这样的势力,若是能够拉拢说服,和他统一战线,那岂不是他夺位的一大助力?
殷钦云心有盘算。
这个想法他老早便有了,只不过到今日方才有合适的时机。
毕竟太过主动就会在平等的关系中沦为被动的一方,任由对方拿捏摆布。
殷钦云不愿。
许管家依照自家主子的交代给对方递了消息。
而对方的答复也干脆,既然是殷钦云提出的见面,便由他们来选地方,这样双方都能够放心。
不过殷钦云着实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把地点定在京郊的法清寺。
法清寺位于京郊北部,虽然山路难行,但也着实算是个风景秀丽的地儿。与皇家寺院不同,法清寺清净,人烟稀少,于他们会面而言,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
陈可卿初来乍到,还从未去过法清寺。
听桃知的形容,倒是还有几分兴趣,毕竟繁华的地方见得多了,像法清寺这种清净少人的地方如今倒是更合她的心思。
“我心悦你。”
清冷的男声犹在耳畔。
陈可卿的脸颊乍然泛红,随即便摇了摇头,将那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到一旁。
“真是疯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不知这句话是说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殷崇厉。
“恩?大小姐您说什么?”
桃知原本在替她整理妆台,听到趴在桌案上的陈可卿闷闷嘟囔了一声,还以为她有什么吩咐。
“啊,没什么,我说今日小厨房做的牛乳糖糕挺好吃的。”
“大小姐喜欢,明日让小厨房再做就是了。左不过是些零嘴儿,老夫人最不拘着大小姐了。”
桃知浅浅一笑。
提到老夫人,陈可卿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望向桃知。
“你在府中这么多年了,你说,奶奶这么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嫡出吗?”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必定叫人觉得是在炫耀,得了便宜还卖乖,可从陈可卿那眨巴着眼睛的模样尤为天真,饶是谁瞧了,也不忍对她这番话多加揣测。
“奴婢那时候还小,许多事情不大清楚,不过据奴婢所知,老夫人对已逝的夫人尤为喜爱,是下了重礼点名要将夫人娶回府中做正房的。”
桃知仔细从脑中翻找着有关当年事情的记忆。
“听说,老夫人为了表示诚意,还向何府立了保证。”
“保证?”
陈可卿来了兴趣。
“什么保证?”
桃知看了看大敞的房门,上前几步将房门关上,这才凑近自家主子,轻声说道:“保证将军此生唯此一妻,绝不纳妾。”
绝不纳妾?
陈可卿挑了挑眉,这话放在现代容易,放在这时候说的可就太大了。
况且这还是老夫人的意思,而不是陈容的意思。
否则,也当不至于还会有陈月如了。
“原来如此。”
陈可卿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道。
“那那位早逝的夫人……也就是我的母亲了?”
桃知小鸡啄米一般的点了点头。
母亲……
陈可卿对这个称呼十分陌生。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似乎只有个模糊的身影。而这个模糊的身影,她甚至都无法肯定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只是她午夜梦回时的幻想。
“她……是什么样子的?”
陈可卿的声音莫名低了几分。
“我那时还小……对夫人没什么印象,但是听管家说,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桃知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怕触及到陈可卿伤心事。
“管家说,夫人很温柔,无论是对将军还是对府中下人,都轻声细语的,带着笑意,府中的人都很喜欢她,只可惜……”
可惜红颜薄命。
她的母亲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吗?
陈可卿构思着心中那模糊身影的脸,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画出个大概。
“她漂亮吗?”
陈可卿眨着眼睛,望向桃知,黑玉般的眸中闪着光亮,仿佛是期待,又仿佛是别的什么。
“漂亮。”
桃知十分肯定。
“奴婢听管家他们偷偷议论过,说大小姐的容貌与夫人当年有几分相似,想来,夫人当年也应当同大小姐一般是个大美人才对。”
跟她有几分相似吗?
陈可卿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忽然有了一张清晰的脸。
如果她有幸还记得她的母亲,也许她也会发现自己和母亲长得几分相像吧?
可惜。
她从未见过她的母亲。
那个女人自从她幼时离开家后,便再也没回来过。大约是已经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女儿了吧?
从前她年纪小,还曾因为这件事情偷偷伤心过。
可后来便不会了,因为她发现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总有人是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也总有人是她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陈可卿抬眼望向妆台铜镜中映出来的人影,轻轻一笑。
“也是,若是如我一般,又怎会甘心在淤泥里苟且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