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语无伦次说了一堆，突然又想了起来，难免又有些忧心。
“可阿晦的从前……”
若是阿晦从前是娶过亲的，又或者阿晦是个杀人放火的强盗，又或者……
吴氏的这颗心从来没有这样摇摆过。
“要是阿晦从前……那咱们的三娘该怎么办？”
闹的董思明是直摇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
“先前么也急，如今么也急，你还要怎么的？”
吴氏白了董思明一眼，“这还不是因为这是咱们的女儿吗？”
董思明缓缓说道：“方才我也跟阿晦把这事说了，这孩子是个稳重的，他答应了。让咱们先去查他的过往，在此之前绝不提和三娘的事。”
“这是个好孩子，稳重、得体。”
吴氏叹了口气，“只求菩萨保佑，阿晦的从前没有什么……”
“你只担心这个，我反而担心阿晦的出身不一般，到时候只怕还是咱们家配不上他了。”
董思明的嘴角紧抿，“这孩子平时说话做事气度就不一样，我只怕他来历不凡。”
牛志高说是秀才也是个读书人，可若是把牛志高和阿晦两个人放一块，高下立现。
有些东西，真的是出身就决定了的。
比如风度修养等等。
董思明做买卖也有一二十年了，见过的人无论贩夫走卒亦或是达官贵人，都见得不少。
说起来，他也是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识人之明的。
这个阿晦……
不好说，不好说啊。
董思明的眉头微微皱起。
当初的牛志高只是农门出身的秀才相公，一家子上下从老到小，都能这样轻视三娘。
若是阿晦的出身，真的跟他想的一样。
那到时候……
董思明这颗老父亲的心，这一刻来回摇摆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候反倒是先前哭哭啼啼犹犹豫豫的吴氏神情坚定了起来。
“你的老头子，阿晦不都是答应了在查到他身世之前先不声张吗？”
吴氏嗔了董思明一眼，“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三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孩子，我们跟她说个清楚明白，在此之前不要逾矩。”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阿晦家里看不上咱们家，咱们也不吃亏。”
虽然吴氏心里也清楚，女儿家最珍贵的就只有一颗心。
真到了那一天，付出了真心的董三娘哪有不吃亏的道理？
只是俩孩子都互相欢喜着，为了不确定的事难道就要活生生拆散他们？
想到先前险些被她乱点了鸳鸯谱，吴氏的心里就有说不尽的懊恼。
这时候的吴氏，反倒拿定了主意。
“有些事，看缘分也看命，求不到的挣命也没用。”
“咱们的三娘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菩萨仁慈，会保佑她心想事成。”
吴氏叹口气，给董思明端了杯热茶。
“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多想，不过是平添烦恼。”
老妻说的也没错，董思明点点头端过茶吃了一口。
“等开了年，我就派人去边关走一趟。”
边关来回一趟得小半年，这事早做早安心。
甭管查不查的到阿晦的过往，至少对得起阿晦，自家也能心安。
这头屋子里董思明夫妇两正在商量，那头董三娘正在屋里盘账。
去年的账本是都算清了，可今年要进多少货、卖些什么零碎的小物件，大件的除了佛事绣件还能卖些什么。
这些零零总总的事，如果不事先想明白盘算清楚。
到时候不要说红鱼一头雾水，就连本钱该留多少都是个问题。
董三娘有自个的打算，这个青河镇有些小了，她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一边对着去年的进货单子，看看去年的进货价格，另一只手则不时打打算盘又或是执笔在新的账簿上写几个字。
正忙得焦头烂额，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董三娘放下手中的账簿，“谁啊。”
门外有人朗声回答，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欢喜和雀跃。
“是我。”
董三娘心“噗通噗通”飞快跳了几下，“你……你来做什么？”
这可是她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来敲她的门？
只听见外头的那人声音中带着笑意，“三娘，你不用开门，有几句话我隔着门说就行，你只管认真听。”
还认真听？
董三娘恼得想捂住耳朵，这个人真是纠缠不休。
鬼使神差的，两只手都伸出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捂住耳朵。
只听见门外的那个人在那胡说。
“三娘，我已经向伯父表明了心意，我要求娶你。”
董三娘瞪大了眼睛，几乎难以相信自个的耳朵。
爹……爹他会怎么想？
会把这个鲁莽的人打出门外去吧？
“三娘，你知道吗？伯父答应了！”
什么？
董三娘猛地站了起来，也不管手中拿着的笔慌张中掉落在了裙子上，在素白的裙子上落下了一滩墨迹。
爹怎么会答应他？
娘的意思，爹应该比她还清楚。
红鱼？
娘不是想让红鱼和他……
还在震惊中，就又听见门外的人朗声笑了起来。
“三娘，我心里太高兴了，你知道吗？”
连着两个你知道了吗？
这人心中的欣喜似乎都溢了出来，董三娘的嘴角都染上了一抹笑意。
唇角刚刚翘起，董三娘又抿紧了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三娘，等伯父派人去了边关若是查到了我的过往，我就正式请了媒人来提亲。”
“三娘，我感觉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开心。”
“三娘，你放心，这辈子我一定会对你好。”
门外的说完誓言，似乎还在微微轻喘，仿佛此刻激动的心情。
董三娘愣愣地站着，门外的人等候了许久，轻轻的脚步声摩挲着地面，终还是留恋着离去了。
来日方长。
再说他已经答应了董伯父，在边关有消息回来前绝不会败坏三娘的名声。
这次是他太高兴了，以后他会对三娘十分守礼。
脚步声渐渐远去，董三娘才像是醒过神一样，扑过去打开了门，只是那人的背影已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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