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鑫的日子算起来并没有改变什么,除了身后多了个小丫鬟。
不过这个小丫鬟倒是十分恪守本分,也只是给钱鑫做饭打扫,丝毫不查收钱鑫其他。
钱鑫可以用心好好打点钱家的生意。
钱鑫虽然年纪轻,加上一张脸并没有独特的威慑力,却早已是商道的老将。
他本就熟悉自家的生意,很快就从母亲的手上把钱家的生意彻底接过,手段雷霆,让无数生意往来者心生敬意。
钱家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了香道上不可忽略的一支。
暗地里,钱鑫也利用着各种渠道,在收集着各色的方子,也收集着不可多得的香料。
有了空闲,钱鑫就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认真研究香料。
一个月之后,金淼上门。
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大的阵势,只带了一个仆人。金淼身着一身浅绿衣裙,清风拂柳,婀娜多姿。浮梦发现,金淼无论何时,都脸色发白,红唇点缀,反而更是苍白,看起来极不健康。可这也让她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楚楚可怜,让人见之心生怜爱。
钱鑫这回也没对金淼有多客气,口气中还有几分嘲讽:“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五红坊,而不是自己过来。”
金淼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笑意:“钱公子说笑了,如今有求于人的是我,自然是我登门拜访。”
翠玲低着头给金淼送上一壶茶。
金淼见她这般,笑了笑道:“不错,看来你们俩相处得很好。”
“不是你让她来服侍我的么?”钱鑫道:“你这次来是为什么?”
金淼笑了笑道:“钱公子还要和我卖傻吗?”
钱鑫啧了一声,对着翠玲道:“翠玲,帮我把那个小箱子拿过来。”
翠玲点头:“是,公子。”
金淼端起茶杯,轻笑一声道:“翠玲很好吧?”
钱鑫看着金淼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火大,忍不住刺道:“她手脚麻利,人也机灵。”钱鑫盯着金淼,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若长得有你这般姿色就更好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轻佻,如是换个女子,恐怕要与他翻脸。
可金淼却只是笑了笑道:“那公子也就只能想想了。”
钱鑫见破不了她的笑容,也只得无趣地低头喝茶。
不一会,翠玲便将箱子取来,箱子确实不大,只有两个巴掌宽,用的亦不是木头,反而更像是个玉盒子。
钱鑫把箱子推到金淼的面前道:“你要的。”
金淼没有着急打开,用细长的手指摸着这温润的玉盒道:“不愧是识香奇才,这么快就能给出我要的东西。”
钱鑫看了她一眼道:“你想看看是不是你要的,再和我说这个。”
金淼道:“不需要。”
金淼把那盒子递给了身旁的仆人,道:“我相信钱公子。”
钱鑫看着站在旁边低眉顺眼的翠玲,冷笑一声道:“也对,我有什么事,是金爷不知道的呢。”
金淼站起身道:“这次多谢钱公子,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金淼对着钱鑫伸出手,钱鑫亦把手伸了出来,握在手中。金淼的手极凉,这已经是春末夏初,这手凉如玉,握在手中有些别样的意味。
钱鑫有一瞬间的失神,手下一顿,反倒是金淼先收回了手。
金淼转身要往外走,却被钱鑫出声叫住。
钱鑫冷然道:“我娘呢?”
金淼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令堂在五红楼过得甚好,公子随时可以把她接回来。”
钱鑫声音有些大:“把人接回来,把心留那里?”
金淼站定,对着钱鑫道:“钱公子,想要留心,你总要想办法争抢,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我发脾气。”
金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无笑意,说完便转身离开,片刻也没有停留。
钱鑫跌坐在凳子上,脸色沉沉,什么也没说。
金淼来的时间不定,有时候是十天,有时候是半个月,有时候是一个月。
钱鑫很快发现,自己和金淼身上无数的相同点。
同样的手段狠辣,却对亲近的人格外温柔。他们俩太过相似,便是因为一点小事也会争吵。也因为太过相似,很多事会默契到无须说完,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钱鑫有时候也会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的“仇人”默契如此。
这天,又因为彼此的针锋相对,让金淼甩袖而去,钱鑫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翠玲给钱鑫续上茶之后,忍不住道:“公子,看来金爷对你真的很特别。”
钱鑫一顿,转过头看着她:“何以见得?”
翠玲在这些日子已经和钱鑫十分熟悉,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如今也变得能说什么就说什么。浮梦不得不承认,钱鑫这张脸实在是太具欺骗性,总让人轻易放下心防。
虽然浮梦也是这样的人。
翠玲道:“我自小就跟着金爷,这还是第一次见金爷会高声说话。”
钱鑫皱眉道:“这很奇怪?”
翠玲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前任金爷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病弱,养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养好。她身体弱,说话自然也是柔柔弱弱的,我都没见她高声说什么。哪怕是当初刚刚接手五红坊的生意,情况紧急,也不见她高声说话过。”
钱鑫沉声道:“前任金爷?”
翠玲想了想,似是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金爷是被领养的。五红坊的每一任掌柜都叫金爷,无论是亲生的还是领养的都姓金,从继承五红坊的那天开始,便也继承了这个名字。这件事五红坊的人都知道。”
钱鑫明白了:“所以她还有别的家人?”
翠玲摇头道:“从未听金爷说过,想来已经没有家人在了吧。五红坊掌柜虽然很多人觊觎,可真坐在上面了,多的是危险。”
有家人就容易有软肋,想要在一个人人觊觎的位子上坐稳,就需要去掉这些软肋,让自己无法被其他人威胁。
钱鑫装作不在意道:“那你知道她找我做古沉香是为什么吗?”
翠玲突然松了一口气道:“公子,你终于肯问我这个了!”
钱鑫极诧异地看着她:“你一直在等我问你这个?”
翠玲连连点头道:“这事其实金爷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她让我等你问起的时候再说。可没想到你一直都不问,所以我一直没有能说的机会,憋死我了!”
钱鑫看着翠玲那失望又庆幸的神色,不由得蹦出一句:“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浮梦看着这一幕,心道,钱鑫不问,纯粹是他觉得问了便输了。和同样的人处于拉扯战,最怕的就是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不过憋了这么久,结果还不是一样。
这么想着,浮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翠玲拿起茶杯,坐在了钱鑫面前道:“公子,你觉得金爷是什么样的人?”
钱鑫从未想过会被人问这个问题,不过鉴于他们刚刚吵了一架,钱鑫冷然道:“心狠手辣。”
翠玲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不过金爷只对那些坏人心狠手辣,对于好人,她都心怀悲悯,可善良了!”
钱鑫对这话真是一时无言,所以金淼对他这么心狠手辣,全是因为他是个坏人吗?
翠玲接着道:“公子,你知道开赌坊最不能得罪的是什么人吗?”
钱鑫心中评判了一番道:“官。”
翠萍一拍桌子,十分赞同道:“没错!正是这样!可是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在赌坊中见到最多的便是贪欲。也知道,人拥有无穷无尽的贪欲。当了官,手里有了权,很多人便由此放纵出了更多的贪欲。他们想要钱,想要很多贵重的东西,想要很多很多稀奇古怪却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些东西会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却要让更多的拼命累死累活。”说着翠萍忍不住有些愤怒道,“他们找金爷要过很多东西,一次比一次过分。这次更是!”
钱鑫心头一跳:“他们想要古沉香。”
翠萍忙点头:“对啊!公子你自己便是香料商人,你也知道古沉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东西,有时候就算有千金,也未必能买到。他们的贪欲会毁掉许多的采香人,让他们生生世世都为寻找古沉香而奔走。若是寻不到……”
钱鑫也和这样的官员打过交道,他也明白,若是他们真的想要,而又没有得到,心中的贪欲会变成暴戾,对那些手无寸铁的采香人下手。
翠萍道:“公子你不知道,其实这事本来和金爷没关系。金爷硬生生应下来的,当时五红坊可多长老不同意了,为了这事,差点没闹起来。”
钱鑫不解:“那她为什么一定要接?”
翠萍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金爷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也没问。”
钱鑫压了压自己紧皱的眉心道:“她想要解救众人,又为何要对我娘下手,我一没招惹她,二没得罪她。识香高手哪都有,她想当她的英雄,我又没兴趣。”
翠萍连连摆手道:“公子,这事真的和金爷没关系。”
钱鑫一抬头,隐含怒气:“什么叫和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