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花雅看着花涵音御物、修符箓,她也羡慕,经常偷偷看她,看她练得一身伤,还咬牙撑下去,一点苦都不叫。
或者,是叫过的,她记得,有一次练九节鞭,她伤得很重,整条手臂都血淋淋的,然后哭啼啼的去找花恒,说她再也不要学这个了,她好累,每天都睡不好,因为很小就见到妖怪,所以整晚整晚的做噩梦,玄术太讨厌了,她不学!
花涵音说这话时,她就躲在花恒怀里,第一次看到妹妹这样哭,一时间,她惊呆了,往花恒怀里瑟缩了下。
花恒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转而面对花涵音的语气却是严厉的。
“我花恒的女儿怎么可以叫苦怕累?你应该庆幸,要不是被云游的修者选中,说你有天赋,你连玄术的边都摸不着!你得到的资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这么一点小挫折你就放弃了?根本不配做我花恒的女儿!”
花涵音果然不做声了,就连哭声都小了许多。
花恒脸色稍缓,“涵音,我知道你辛苦,可做什么不辛苦?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药材、老师,什么都是一等一的,我不奢望你能当长老,但你不能这么辜负我为你准备的一切!”
花涵音彻底不哭了,但要忍住哪那么容易,抽噎着说她知道了,然后便离开了。
花雅看着她,那时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妹妹好可怜,问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那时,花恒虽然是看着她的,但是眼里的骄傲却不是她给的。
花恒说:“创业容易守业难,爸爸也不知道能陪你多久,这个社会,弱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能要人命的,几个钱不算什么,要让别人真正远离你,就要和他们不一样,矜宏门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涵音能在里面有一席之地,花家才能算无忧无虑。”
花雅听得懵懂,但却知道,爸爸对花涵音有很深的期许,而自己,只是个能在他面前胡闹的小屁孩。
她曾经试探着说要和妹妹一起练玄术,得到的结果是花恒笑眯眯的说她不适合,从而交她更简单的商业套路。
花雅不服气,吵着闹着要学,花恒每次都很有耐心的应付她,但她却越来越暴躁,尤其是在花涵音越来越优秀后,更是心生嫉妒。
小孩子的不喜欢就是讨厌,是明明白白刻在脸上的,花涵音能御物那段时间,每个人见到她都要称赞几句,嫉妒的种子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她觉得,只要爸爸同意,自己能做的更好,所以偷偷跟花涵音去捉妖,花涵音有能力自保,她却没有,差点被一只猫妖弄死,若不是花涵音替她挡了致命一击,她恐怕就要死在那里了。
花涵音也受了很重的伤,在后背,触目惊心的一条伤,花恒却是第一时间担心花雅,花雅哭着求安慰时,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花涵音。
那个面对妖怪面不改色的姑娘,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只是掉了几滴眼泪,现在却哭了,连哭都那么悄无声息,头垂得很低,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在难过。
也就是从这天起,花雅不闹着学玄术了,花恒以为她被吓坏了,那段时间对她特别好,简直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地步。
花雅也将错就错,说自己不是那块料,妖怪太可怕了。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哪里是妖怪可怕,可怕的是她那颗嫉妒的心!
原来,她一直羡慕的花涵音,也在羡慕她,所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在自己这里,是她嗤之以鼻的!
就是这种优越感,让她清楚的明白,只要她有爸爸的宠爱、朋友的关怀,她就是赢花涵音的!
至于花涵音,就这么孤独地带着羡慕去死吧!
她本来就是第三者,非要插进他们父女的生活,花恒对她已故的母亲那么深爱,若不是秋白晴手段下作,又怎么会娶了她?
生个女儿也是处处要强,想要把她这个前期的女儿比下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花雅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努力、不需要流血,只要站在那里,花恒就宠她,这是花涵音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她应该和她那个该死的母亲,一起被人忽视,在看着他们幸福美满中去世。
一切本该如此,按照她设想的走下去,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涵音眼里的艳羡不见了,甚至面对她时,眼里都是淡漠,她一点点累积起来的依赖也不见了,更多的是不耐和嘲讽,仿佛她什么都知道,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表演。
这让花雅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她想要把以前那个优秀,却唯唯诺诺的人找回来,但是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不仅如此,所有人都看到了花涵音的好,现在她倒成了那个被忽视的人!
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一切都会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花雅望着外面的茫茫月色,在贝壳酒店时,有一道声音曾叫过她,说她们是一体。
或许,它能给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已经想尽办法拖延简巫轩离开的时间了,只有今晚,若是错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越是这样想,她心里的执念也就越深。
渐渐地,那种精神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又来了,周遭扭曲了起来,她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似的,只觉得被搅进了一个深沉的漩涡,周围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她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
她竖起耳朵,努力仔细的去听,终于辨认到了一些音节,却还是无法连贯成一句完整的话。
她想要朝声音的来源走过去,却发现身体动不了,只能睁大双眼,往那边看去,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深沉的黑暗。
越是这样,想要接近黑暗中的人,这种念头就愈发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