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云告诉自己,应当是自己的分量要重一些,因为丰进梁亲口说过,他离不开她,亲口说过这两年的思念与心酸,她听得潸然泪下。
这好像就是问题的答案,可是,当丰进梁走后,她看着四周,只有冷冰冰的墙壁,阳光投过窗户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那一点点阳光照不到她身上,周围静得像是坟场,她像是个死掉的人,等着亲人来上坟。
阮琴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一直活在阳光底下,光明正大的和丰进梁琴瑟和鸣,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句郎才女貌。
阮琴就像活在尘世里的牡丹,骄傲令人敬仰,她就像活在地狱的彼岸花,阴冷顾影自怜。
她也想过离开,可是,丰进梁对她越好,她越舍不得他的温度,舍不得他的低语,到最后,居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人生短短数十年,对于妖怪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若是丰进梁死后投胎,她再去找他,那时候,没有阮琴,他就真真正正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居然笑出了声,甚至已经在脑子里勾勒两人举案齐眉的画面,她想,她一定要好好学习凡间知识,像阮琴一样,做个配得上他的人。
这样,她就不用呆在这里了,而是光明正大的和他一同出现在人前,接受别人的赞美。
这个念头一冒出头,她就缠着丰进梁教她识字读书,甚至,还把狭小的房间塞满了那些晦涩难懂的读物。
她那样勤奋,在书里学得了感情可贵,学得了自由希望,同样也学得了奸佞算计。
日子一天天过去,丰进梁从之前的日日都来,到了后面,几乎是隔好几天才会来看她一眼。
感受到了炙热的感情,再被冷落,任谁都受不了这个落差。
丰进梁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一脸疲惫,眉心有了一条深深的皱褶,像是常年思虑所致。
印云学会了察言观色,问他情况。
丰进梁却只是揽着她笑,一遍遍说爱她,会保护她。
眼界开阔了,这些话自然骗不了她许多,她想着,她应该出去瞧瞧,说不定,能为他分忧呢!
这样想着,她在小厮送饭时,说自己不舒服,让小厮把链子解开。
小厮吓了一跳,这还是夫人第一次跟他说话。
他结结巴巴的说去找老爷,丰进梁来得很快,印云又对他撒了个小谎,将事情圆了过去。
这次之后,丰进梁已经五天没有来找她了,她心里难受得紧,可是这链子是某个高僧开过光的,她挣不开,只能使计诱骗小厮。
书上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书上还说,上帝创造男人,是为了征服世界,上帝又创造了女人,是自己为了征服男人。
她第一次对别人使用了美人计。
精怪的模样本就姣好,她又故意露出媚态,小厮果然被引诱了,印云轻松从他身上拿到了钥匙,末了,还警告小厮不准和丰进梁说,不然,就把他想对她不轨的事告诉丰进梁,届时,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一点甜头没占到,反而惹了一身腥,却不敢怒,也不敢言。
望着他低头赔笑的模样,印云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好似万物都在她脚下。
当然,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她悄悄溜出去了,第一个想找的,居然不是丰进梁,而是阮琴,那个霸占了她男人的家伙,之前见她只觉得风姿绰约,高贵无双,但人类都是会老的,此时她恐怕是比不上她了!
她嗅觉灵敏,凭着气味找到了阮琴,此时,她正坐在窗前绣花,虽然眼角爬上了些许皱纹,但眼波更加温柔了,举手投足间没了往日的风情,更添几分优雅。
印云抿唇,望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脸蛋光滑,眼眸透亮,一如既往,可是,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日头西斜,太阳刚一下山,一阵阴气扑面而来,宅子似乎被施过了法,阴风被挡在外面,一阵阵浓郁的黑气像是潮水,铺天盖地朝宅子袭来,却也伤不得人,只能发出阵阵悲鸣。
阮琴害怕得发抖,丰进梁就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安抚。
往事似乎又重演了,望着两人抱在一起,印云还是觉得撕心裂肺,可这次,她没有选择走,而是来到了黑气面前。
一番交谈,她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丰进梁为了帮她抵挡天劫,居然召集了数十个修者,那时候,人们不信鬼神,修者寸步难行,只要有银子,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情有可原。
丰进梁把他们骗来,只说要找一个妖怪,请他们住下,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还把他们的家人都找来了,那时候,他们把丰进梁当做衣食父母,好话说尽,力所能及的事做尽。
同时,印云也知道了,原来,妖怪的天劫可以用人抵挡,可这样一来,妖怪身上背了血债,就无法成仙了,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丰进梁脑海形成。
天劫前夕,他挟持了修者的妻儿,勒令他们替印云挡天劫,修者当然不愿意,这可是要丧命的活!
丰进梁杀一儆百,首先杀了一对母子,这样一来,有情有义的修者不得不听从他的指挥,可也有一些,宁愿妻儿死掉,也不愿去冒险,施展替身术想要逃跑,却被丰进梁化解了。
“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养着你们,你们当真以为我慈悲为怀?”丰进梁不屑的看着那人,像是在看着一只命不久矣的蚂蚁,“你们所说的一切,我都记下来了,你们会什么道术,该怎么化解,我全都清楚!”
这番话,像是一盆凉水,浇在每个人心头,的确,他们为了讨这个“衣食父母”的欢心,每天变着法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生怕自己比别的修者慢一步。
因为丰进梁曾经说过,不喜欢没用的人,所以,他们争先恐后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想显得自己有用一点,到最后,将命都教在他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