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宁回到屋里,跟祖母和大嫂解释,说姬钟离突然有事要忙,便又先回去了。
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让厨房干脆装些菜给他带回去,免得他自己过年太孤寂。
以前这种事姜婴宁最积极了,但今天却反常的说:“祖母,饭菜带去就凉了,再热一热也失了味道,他们王府的厨子好几个,自会准备饭菜,您就别操心了。”
“也对,我想多了。”老夫人叹着气,觉得自己老了,想事情都不周到了。
舒彤笑道:“祖母哪儿是老了,分明是关心则乱,您把王爷当咱们自家人,自然会处处着想,便是吃个好吃的零嘴都想着给他尝尝。”
她说着,还揶揄的看向姜婴宁。
“大嫂就会取笑我。”姜婴宁笑了笑,怕她们看出异常,又说笑了几句。
过年家里总是热闹些的,不管她心里怎么不舒服,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吃过饭,又让各个管事注意家中,不要在小大闹出乱子,之后又陪着祖母等她睡了才回去。
府里的护卫安排了轮班值守,免得有宵小之徒闯进来。
这些值守的护卫自然要多发些月钱,才好让大家心里好受些。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姜婴宁才能回去歇着。
百灵帮她把衣服换了,把被子放好,等她睡下了才出来。
把灯灭掉后,帐子上的蝴蝶就显现出来了。
这种材料大概不能保证一直有光亮,这些日子,蝴蝶的光越来越浅,眼看着就要看不见了。
这么用心的蝴蝶,却不能一直陪着她。
躺在黑漆漆的帐子中,姜婴宁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而姬钟离此时正站在“于洋”的尸体前,凝神盯着这个面貌模糊的躯体。
“怎么断定是于洋的?”
这个尸体应该是在河里被鱼虾啃咬过,身上尤其是脸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而且,尸体都被泡的发胖了,根本也看不出是于洋的体型。
邱山在旁边说:“因为身上有一个胎记和于洋身上的一模一样,还有一条疤,位置大小长度也一样。”
他说着,掀开了尸体上仅存的一些布料,露出了胎记跟疤。
确实一模一样。
姬钟离瞳孔微缩,难免想起了这条疤的来历。
当年的于洋还小,于洋的父亲带着他跟大家一起行动,便把他用绳子捆着绑在背后,在姬钟离即将被人砍杀的时候挺身而出。
那一刀没砍在姬钟离身上,却砍在了小小的于洋身上。
于洋因为这件事差点就没了,治了很久才好起来。
因此,姬钟离一直对于家父子有愧,在于洋的父亲走后,让人照看好他。
说起来,跟着他的这些兄弟很多都对他有些恩情,他们风风雨雨里走来,彼此不知道救过对方多少次。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能舍弃他们,重活一世都还要把他们带在身边的原因。
于洋之前吓唬姜婴宁,他自然很生气,但也没想过让于洋去死。
现在人没了,他突然想起了于洋的父亲,一时间心情也复杂起来。
他打起精神,又仔细看了看尸体的状况。
是个孩子的尸首,而且年龄跟于洋也差不多,致命伤应该是失血过多,身上的十几道伤口足以说明这一点。
“被杀后又抛尸河里吗?”
邱山痛心疾首道:“是,我们是问到那附近有于洋的行踪,过去找,最后在河下游发现了尸首。”
姬钟离便又问道:“你们打探到的行踪,他最后出现是什么时候?”
邱山想了想:“就是十天前,看他的尸体,应该死了也有接近十天了,因为天冷,水里也结了冰,所以才能保存这么久也没腐烂。”
十天前?
姬钟离讥讽道:“因为一个小小的令牌,就有人认为婴宁追杀于洋从益州到京城?”
怎么可能?
那小丫头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连柳绵绵她都能置之不理,再也不去找麻烦,又怎么会让人接连追杀一个孩子?
邱山低头,小声说:“王爷,晓晨跟于洋关系一向很好,她是关心则乱,所以才胡说八道,王爷您别跟她生气,属下回去后会好好说说她。”
姬钟离嗯了一声:“你打小又当爹又当娘,也是辛苦了,不过,在教孩子这方面,你要多跟何敬学学。”
一样是哥哥带着妹妹,何小蛮虽然傻乎乎的,但却通情达理多了。
最起码,跟她说道理的时候,她能听的进去。
而晓晨这丫头,这些年越来越刁蛮,不光不讲理也不听人劝。
长此以往,恐怕也会变得很偏执。
“过了年,让她读书去。”姬钟离这般说着,也有些头疼。
邱山在一边小声说:“王爷,属下也想管她,可她根本不听属下的,属下一百句话都顶不上您一句话,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姬钟离瞥他一眼,周身散发着冷气:“你的意思是,晓晨变成现在这样,是本王惯的?”
邱山低头没反驳,但那神情就是这么说的。
他不禁回想自己真的纵容了邱晓晨吗?
没有吧?
“既然你这么想,那从此后本王就严格管教,免得越长大越偏。”
姬钟离留下这话,让把这个尸体盖好了,走出门去。
外面冷风肆虐,雪花被风卷着往人脸上打,任性的很。
今天是小大,陶远早就安排了府里众人轮流休息,这会儿家里安静的很,姬钟离又难免想起了定安候府的饭菜。
哎。
“令牌拿来。”
邱山赶紧把从于洋身上找到的令牌拿过来,又说这个令牌紧紧抓在于洋手里,当时他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令牌拿下来的。
因为在水里泡了一些日子,铁制的令牌已经生锈了,但依然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跟标志。
确实跟定安候亲卫的令牌很像。
姬钟离把令牌用帕子包起来,带了回去,又让众人去休息。
他自己回到书房,把那个令牌来回看了看,又从书架上找了一个盒子出来,拿了里面的药水在令牌上擦了擦。
很快,上面的锈迹就剥落掉,露出牌子的真容。
这般一看,就更像了。
姬钟离跟定安候府的亲卫兵也打过照面,也可说是被他们给训到大的,所以也见过他们的令牌。
但令牌相符并不能说明就是定安候府的人杀的人。
模仿或者偷令牌,都有可能。
他把牌子收好用一个小木盒装起来,打算改天去问问。
这时候,管家来敲门,问要不要摆饭。
已经这么晚了,下人们都吃了晚饭,就王爷还饿着。
姬钟离说可以,让把饭端进来就好。
他忙的时候也是在书房吃饭的。
“但是,饭有些多,这里的桌子怕是摆不开。”管家很为难,想说今天是小大,王爷您就别这么可怜兮兮的在书房吃晚饭了。
姬钟离皱眉:“那就去偏厅吧。”
管家还是觉得这样太凄惨,但还是听话的把饭摆过去了。
因为是小大,晚饭自然很丰盛,只可惜,桌边只有姬钟离一个人。
他拿着筷子夹了几个菜,越吃越没有滋味。
“去问问单海回来了没有。”
管家赶紧去了,很快就又过来,后面还跟着单海。
单海表情很纠结,他在侯府跟小蛮玩的高兴,后来才听说了于洋的死讯,这才纠结的很。
姬钟离看他两手空空,连个食盒都没带回来,顿时恼火无比。
“你回来的时候,没去跟老夫人磕头?郡主没撵你?”
要是心情不好,肯定连带着看单海也不顺眼,必然会撵他回来才对。
既打了照面,就该让单海带些东西回来。
小丫头就算再生气,肯定也记挂着他,不会在小大里对他真的不管不问。
那大氅不就是她给拿过来的吗?
谁知道单海直接摇头:“没见到郡主,就看见百灵了,我听老夫人说想装几个菜给王爷您带回来,但是郡主说不用,说咱们王府什么都有,不用装了。”
啪!
姬钟离把筷子一放,让人把饭菜撤了,他不吃了。
单海跟管家都觉得莫名其妙,这是生什么气呢?
姬钟离心塞无比,直接回房去了。
下人们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大声的庆贺,整个王府冷冷清清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姜婴宁一开始也睡不着,想着不知道姬钟离吃饭了没有,自己吃晚饭,肯定会觉得很孤寂吧?
就像小时候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在那个屋里,自己做饭自己吃饭,守着一方小院子种点菜,也是自己播种收割。
不该跟他生气就不给装些饭菜带去的。
他就算不好好吃饭,但只要是她送去的东西都会吃的干干净净。
姜婴宁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有要立刻冲到摄政王府的冲动,但却又停住了。
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明天再说。
就饿他一晚上又如何?
他明天肯定会再来的。
她这般想着,躺回去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第二天一大早,姬钟离确实又来了,但来的时候却让姜婴宁更加火冒三丈。
“查我府里的亲兵?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我们侯府有叛徒?”
一大早的过来,竟是拿着个破牌子要查他们的亲兵,好看看这牌子究竟是不是侯府的。
这是来找茬的吗?
院子里只扫出来了两条通道,其余厚厚的雪还堆在那里,那是她留出来堆雪人玩的。
之前还想着要快点玩,免得这个管家婆又不许她玩的太疯。
但现在,她只想把姬钟离按在雪堆上,想问问他是不是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