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从没跟孙女分开这么久过,左等右等,孙女总也不回来,她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情况不对了。
姜婴宁请龙马寺的主持帮忙,主持大师派人给定安候府送信,这信就由法门寺的主持送到了姜老夫人手上。
她拿了信,得知孙女竟去了益州,把姜瑞卿叫来一通训斥,问他妹妹到底去哪儿了。
姜瑞卿只好安抚,说婴宁一切都好,就是被人劫持到了益州,现在已经救出来了。
其实那时候还没救出来,但他也只能撒谎。
老夫人这次再不肯信,当时就收拾了箱笼,带着人坐上船便走,还坚决不许姜瑞卿跟着。
舒彤赶紧跟上,让他放心,随着一路到了益州。
姜婴宁他们算算时间,祖母应该马上就到了,立刻手忙脚乱的开始做准备。
姬钟离着急的让人先在府城买宅子,立刻能住的那种,实在没有,那就包个客栈。
不然,让知府把自己的府邸让出来。
反正老夫人来了后,必须能住的好。
姜婴宁则是立刻找马车,往码头去,还拉上了陆谦。
“我不去,这才刚来,屁股都快颠成豆腐渣了,还跑什么跑?”陆谦死活不愿意,坚决不肯走:“你祖母身体好着呢,见了你也不会激动的晕过去。”
姜婴宁让他快别乌鸦嘴,看看十三,十三把人扛到马车上就走。
陆谦哇哇叫着,还是被一块带到了码头,姬钟离随后跟上。
他们一行在码头边等了一会,船便到了。
老夫人带着几个丫鬟跟嬷嬷,心情急切又沉重的站在船头,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女。
姜婴宁也看到了她,立刻跳起来挥手:“祖母,祖母,我在这里。”
她嫌弃地面不够高,爬到马车上挥手,车子颤巍巍的,她看起来也随时会掉下去。
姬钟离赶紧在后面抓住她,免得摔着。
老夫人远远看去,见她活蹦乱跳的,顿时放心不少。
“这丫头,就不让我老人家省心。”
连日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老夫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好。
百灵莺歌还有常嬷嬷都站在船头,一块往这边看着。
百灵已经忍不住招手,莺歌擦着眼泪,常嬷嬷板着脸,但也忍不住红了眼。
郡主离开家太久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不能随侍身边,真是罪过。
众人下了船,热热闹闹的进城去。
姬钟离过来跟老夫人行礼,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直接走了。
跟着的一个管事还怕老夫人这样对摄政王,会引得摄政王不悦。
毕竟,人家现在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当今圣上都得看他脸色,再也不是以前住在侯府里没权没势的臭小子了。
管事还想着,要是摄政王发脾气了该怎么好。
但是,转头看去,就见摄政王始终笑吟吟的,半点生气都没有。
别说生气了,老夫人来了,小丫头高兴,他自己也高兴的不得了。
管事摇摇头,觉得这摄政王真是个怪人。
姬钟离确实高兴,之前姜婴宁总担心家中,即使解毒了也吃不好睡不好,急着要回家。
眼下老夫人都来了,她脸上的笑也更灿烂了几分。
舒彤看他不被待见,还小声劝了他几句。
“祖母就是嘴硬心软,是心疼婴宁,一会儿就好了。”
姬钟离点头笑道:“嫂子说的是,我自小在侯府长大,祖母多疼爱晚辈,最是清楚。”
“你明白就好。”
听见两人说话,老夫人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拉着孙女的手不放。
本地知府汪全坤知道姬钟离他们紧急找地方住,想带着家人迅速搬家,给人把地方腾出来。
梅息元那事儿连累死他了,这时候不好好表现,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混?
但是陶远带着人去看了看,发现他家人口多,住过的痕迹太重,老夫人搬来估计也不会喜欢。
正好知府家院子旁边还有个大院子,十分宽敞,景色宜人,收拾的也还不错,搬进去就能住。
他阻止了汪全坤搬家,只把隔壁院子借来住。
汪全坤说这是荣幸,找人帮忙去打扫,陶远也拒绝了,说自己人会打扫。
不过他倒是给知府找了件事儿做。
“把郑家从一百年前到现在所有的资料整理好,交给我,晚了,王爷就自己去查了。”
郑家?
汪全坤想了想,可不就那一个作死的郑家吗?
“好,下官马上就办。”
陶远见他这般高兴,问他跟郑家是否有什么过节。
汪全坤丝毫不为难的便说了。
“郑家其实是从京中搬来的,跟京中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我一个小小知府,背后没人,也不敢得罪,只能看着他们为非作歹,如今王爷来了,正好拔除这个毒瘤。”
跟京城还有关系?
陶远自然也不在乎他们跟京城什么关系,只管让汪全坤调查来信息就是。
等汪全坤走了,他也怕这人添油加醋趁机公报私仇,还是找了自己人也去调查一番。
陶远带着人把院子好好收拾一番,刚清理干净,老夫人便到了。
一进了宅子,刚落座,姜婴宁就直接给老夫人跪下了。
地面是大块上好的青砖,很硬实,这一下,跪的扑通一声,砸的人心也跟着猛跳。
姬钟离在旁边想扶她一下,却没扶到,心疼的瞪了旁边伺候的人一眼,接着,他自己也跪下了。
“祖母,婴宁不孝,害您担心了。”
她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红了眼。
老夫人想赶紧把她拉起来,但又忍住了。
看看宝贝孙女瘦削的脸颊,又忍不住红了眼。
“你这孩子,心思怎么就这么重?咱们是祖孙,是亲人,是一家人啊,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应该一起顶着,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瞒着我做什么?我就算帮不上忙,也能陪着你,祖母没你想的那么没用,祖母什么没见过啊?”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她活了这许多年,看着丈夫儿子还有孙女受苦,实在是心痛。
她也想为他们分担,而不是做个局外人,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姜婴宁看她这么痛苦,不禁想到自己的前世。
那时候大哥跟祖母把所有的风暴都挡在身后,把她保护的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等家中出事的时候,她也希望能跟家人同甘共苦,但却无能为力。
那种无力感,比看着家人受苦担惊受怕还要难以承受的多。
这一瞬间,她有些明白了祖母的心思。
她确实是做错了,一味的隐瞒,只能带来更重的猜忌跟伤痛。
万一当时她真死在了外面,祖母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因为不知道情况,只能无限联想她受过的苦难。
那种痛苦远比亲眼看着她受苦还要难受。
“祖母,婴宁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隐瞒您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知道错在哪里。
老夫人这才把她抱在怀中,跟小时候那般拍着,哄着。
“好了,别哭了,起来吧,别让人看笑话。”
她看看姬钟离,让他也起来。
众人看祖孙俩抱头痛哭,也忍不住抹眼泪,又要劝着她们别太伤感。
舒彤道:“祖母,妹妹,事儿都过去了,妹妹经此大难,以后都是康庄大道,就不用愁了。”
她看向一边的姬钟离,想帮他说和说和。
姬钟离也有趁机提亲的意思,就算两人已经成过一次亲,但那次太简陋了也偷偷摸摸的,他要给小丫头一个正式的婚礼。
两人现在都在孝期,但他总要先在老夫人这里把小丫头定下来。
老夫人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得,直接避开了话题,说自己累了,要回去歇着。
她还拉了姜婴宁一起:“自你长大,祖母许久没跟你一起歇息了,来,赔祖母聊聊天。”
姜婴宁说好,跟着她一块去了。
姬钟离跟在后面翘首以盼,也没再把人等出来。
舒彤从里面出来,看着他笑。
“你啊,别看了,祖母还在气头上,舍不得怪妹妹,就只能怪你了,好了,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你快去忙吧。”
姬钟离拱手道:“多谢大嫂了。”
舒彤爽朗笑道:“这还不是一家人呢,大嫂都叫上了,看来你大哥说的没错,你打小就是个滑头,蔫儿坏蔫儿坏的,把我们小妹拐的家都不回。”
姬钟离想说姜瑞卿那才是蔫儿坏,但也知道说出来后,唯一的大嫂也不帮他了,只好把话收回去。
院子里各处要收拾,还有本地很多政务事情要处理,姬钟离其实也很忙。
舒彤现在管家是高手,带着人把宅子里里外外又查看一遍,确保没什么疏漏,又准备着晚上的饭菜。
姜婴宁则是跟着祖母躺在床上,聊了很久,把能说的都说了清楚。
老夫人问了很多事,怎么中毒,怎么到了益州,都问的清楚。
一边听,一边抓紧了她的手唏嘘。
“祖母,虽然一路凶险,但是婴宁也懂事不少,以前我总觉得大金国百姓们日子过的应该很好,但没想到处处都有官员为难,百姓们都要谨小慎微,相比之下,我自小在侯府长大,衣食无忧,不必看人脸色,真的很幸福。”
老夫人是从乱世而来,见过的也更多。
“现在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乱世中,百姓过的比这还要苦,别说吃饱穿暖了,能活着都是用尽了力气,哎,那时候发生过的惨事太多,先皇他,对百姓来说也是明君。”
虽然对她这个女儿无情,但对百姓也是尽心尽力了。
“婴宁,他是你的父亲,父女情方面你可以恨他,但他也有他的无奈。”
姜婴宁愣住,没想到祖母连这个都知道,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