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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他又哭了!

    不知道在白鸥的怀里赖了多久,直到听见对方压着声音轻轻地咳了两声,李遇才恍惚间想起白鸥皲裂破口,结着血茄的下唇。

    他吓得从白鸥怀里一下弹起来,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怪自己太粗心,连忙紧张地扑到书案边。

    “水、水……水呢!”

    白鸥看着小皇帝慌乱的动作,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嘀咕着什么,一头雾水。

    “你要喝水?”他疑惑道:“书案上哪里会有水?”

    “……对、对!”

    李遇点着头立马回身扑到殿前的圆桌上,慌乱间刚碰到茶壶就把水给打翻了。

    他连忙扶起茶壶,颤抖着把里面还剩下的小半壶凉茶倒在杯子里,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走到白鸥跟前——

    他举着那只骨瓷的茶盏,“喝、喝水……”

    大眼睛里心疼又委屈。

    白鸥这才明白过来小皇帝的意思,他心里一软。

    可他太迟钝了,也不知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没、没事,我……”他尴尬地清了清嗓,“不渴……”

    李遇收回举在面前的茶杯,双手捧在胸前,真的是懊恼极了。

    他过得再怎么不如意,好坏也还是个皇帝,从来都是别人侍候他;就算七岁以前的日子再怎么清苦,苏嬷嬷也尽可能的照顾着他——

    他没有做过侍候人的功夫。

    他一面生气自己笨手笨脚,端茶递水的功夫都做不好,一面又生气自己粗心大意,只顾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完全忘了白鸥的状态看着……

    真的不太好。

    他心疼坏了,想着想着……

    豆大的泪珠子就往茶杯里掉。

    白鸥本来是木头一块,刚刚算是有点开了窍,可连自己的心意都还弄不明白,更是弄不懂李遇现在心里那点弯弯绕,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赶紧又打了个响指,他轻轻点了点李遇的小脑袋,“收!”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略带沙哑的嗓音正好戳着李遇心里柔软的神经。

    小皇帝哭得更厉害了。

    “小姚……”李遇捧着手心里早就没有了温度的凉茶,突然反应过来,他小声嘀咕着:“我该教小姚重新沏壶新茶……

    “小姚——”

    他刚开口要唤小姚进来,后面的话却被白鸥挡住了。

    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像是要着火了。

    白鸥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李遇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这么老半天,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拽起李遇的腕子,让他端着茶杯松动到自己嘴边,就着李遇的手,他喝了两口杯子里和进了眼泪的凉茶。

    “竹叶青,是好茶。”他对李遇弯了个笑,舔了舔唇边残留的那点血迹,“没关系的,过几天就会好。”

    “啪”的一声,白玉一般的骨瓷茶杯从李遇的手中跌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方才白鸥指尖的温度还留在他的唇边,现在白鸥就捏着他的腕子,他没有再扑进白鸥怀里,只是很认真地望着白鸥,突然就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出声——

    “……对不起!”

    看着伤心极了。

    白鸥长叹一声,蹙紧了眉头。

    虽然以前也没有过什么经验,但自己哄人的功夫……

    真的这么糟糕吗?

    为什么小皇帝总是被他越哄越哭?

    他对着眼前掉泪的小美人儿完全无计可施。

    也不敢抱紧怀里哄,因为每次李遇在自己怀里都哭得很厉害……

    还好有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为两人的“狼狈”收了场。

    “陛下——”小姚的声音很轻,“是奴才。”

    白鸥尴尬地松开李遇的手,李遇也紧张地止住哭声,他伸手胡乱地抹了把泪,强装镇定道:“进、进来。”

    “御厨房新制的酸梅汤,加了碎冰,最是消暑。”小姚将一个白玉似的小瓷碗放在圆桌上,“大人可以浅浅地饮一些。”

    他说罢便行礼要退下,“奴才再去装上一壶,稍后大人走时可以带回去。”

    小姚的话算是提醒了白鸥现在的处境。

    他来前丑时都过了,这一阵折腾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会就该天亮了,可正事一点都还没来得及说。

    好在有小姚的打断,小皇帝也没再哭了。

    白鸥觉得自己是在外面浪了这两个月都闲得糊涂了——

    天亮前,他还是得走的。

    不想李遇再担心,他捧起面前瓷碗里的酸梅汤,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临安府尹说他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周哲翎让你瞧见了吗?”

    李遇点了点头。

    “灾情如何,你都知道了?受灾的不止临安一地,对不对?”白鸥接着问道。

    李遇还是点头。

    果不其然,旱灾从来就不会小范围波及,情势不容乐观。

    “朝廷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和粮食了,所以——”他看着李遇恹恹地垂着脑袋,“你愁得睡不着觉,还逼着小姚给你加了药量?”

    人都折腾瘦了。

    这会李遇倒是摇了摇头。

    “银子、粮食我都已经筹下了。”李遇背过身去的动作里暴露着他的窘迫,他小声道:“你就别管了。”

    他真的不想再让白鸥插手任何事了。

    白鸥回来了,就是最好的……

    他不能再让白鸥有任何危险。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朝廷的国库里还有多少钱,粮仓里有多少米,白鸥心里门儿清;要不是真的没钱没粮,之前江南的事不至于难成那样。

    他伸手板过李遇的双肩,强行让人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和刚才一样,他俯身低头,认真地盯着李遇:“不准再对我撒谎。”

    “我没有——”白鸥一点点的小霸道里像是带着点威胁,李遇连忙否定,接着马上又没了底气,“我……用你之前、之前教的法子……骗、骗到了银子和粮食……”

    自己什么时候把人教坏的?

    白鸥有点想不起来了。

    “就、就是你之前说的,你说、说让我拿、拿盖了玉玺的欠条去骗……”李遇结结巴巴地改口,“不是,是去借钱……”

    “你之后也提过两次……”他怯怯道:“你说这叫……国债……”

    白鸥恍然大悟,之前担心江南的事不够钱,他是和李遇提过两嘴,不过这事儿他都忘了,没想到李遇还记得。

    不止记得,还用得挺溜!

    “江南前年水患,今年旱灾,就算是贵族大老爷荷包也跟着瘪了不少。”他敏锐道:“你找谁借的。”

    李遇认真地盯着白鸥,“江宁。”

    聪明!

    白鸥心里没有吝啬对李遇的一点赞美,可嘴上仍是认真地地分析着:“周哲翎会让你如愿?”

    “江南的事儿一件接一件,她要各方弹压已是自顾不暇,正愁着没钱安抚江南的士族,巴不得我能变出银子。”

    既然瞒不住了,李遇说起自己的分内事便是头条不紊,滔滔不绝,完全把方才的狼狈和慌乱抛在脑后。

    白鸥看着面前的小哭包,突然就又变回了那个延年殿前睿智霸气的少年帝王。

    就怕李遇还有事瞒着自己,他穷追不舍道:“既然江南的士族已经不安分了,周哲翎就任由你胡闹?就不怕江宁的士族阶层也生变吗?”

    “不会。”李遇肯定道,目光炯炯盯着白鸥的眼睛,“之前在江南借银子修水渠和筒车,朕承诺会以土地归还,文书盖着玉玺发出去,江宁城的贵族老爷们只能看着,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了。”

    “这次朕再承诺江南之危只要可解,就仿效临安等地修渠、垦荒的方式在江宁城外开辟新地,用以抵偿钱粮——”

    “土地,就是会生金蛋的母鸡,他们求之不得。”

    “聪明!”白鸥忍不住肯定道,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对,“那你在愁什么?”

    说到这里,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小皇帝突然没有了声音,白鸥突然警觉道:“你说陈琸病了?和这事儿有关系?”

    难道是李遇想好了法子,可是没有陈琸在,无人替他施行?

    可是不对啊……

    李遇方才明明说银子和粮食都到手了……

    “你又骗我?”白鸥眯眼盯着李遇。

    “我没有!”李遇紧张道:“陈阁老是病了,病得不轻……”

    回江宁的路上陈琸就着了暑气,到底是年近古稀的人了,他不像白鸥似的,睡一觉就行。

    回来后又接连收到江南的噩耗,他和李遇忙活着筹集钱粮,都是棘手的大事;白鸥教的法子虽是可行,但是谁也没听说过这法子,更别提真的这么干了。

    他们一路施行起来也是诸多不易。

    连着忙活了一两个月,天儿越来越热,人又不得好歇,终于当粮食排队进了粮仓,银子点算进了国库,陈琸绷着的精神一松,吊着的那口气也是一散——

    病得起不来床。

    “粮食和银子,都是在江宁城借来的……”李遇说到这儿顿了顿,良久后才接着道:“现在也都还在江宁。”

    江南接连遭灾,士族们也怨声载道,就连周哲翎都弹压费劲,可见那群人都饿红了眼睛。

    赈灾的银粮一旦抵达江南,只怕会立刻被扑上来的豺狗分食得渣都不剩。

    这些话李遇没有说下去,但是白鸥都明白了。

    “陈琸病着,钱粮还没有送到临安那些地方去。”白鸥点点头直起身子,没有再盯着李遇,“因为不管谁去——”

    他说着背过身去,“你都不放心。”

    李遇没有再言语,只对着白鸥的背影默默点了点头。

    “我去。”白鸥偏了偏脑袋,抱手回头对李遇勾了个笑,故作轻松道:“我也不能白捡了人家儿子的好处,总得尽尽孝心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阿鱼:大家说你终于像个攻了!

    白鸥:我本来就是!

    阿鱼:可你老婆又哭了~

    白鸥:那能怪我吗!

    阿鱼:蠢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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