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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痴枉

    花海城外约十里处的一座山头名为痴枉山,原本此山就是一个毫无人烟的荒山,而这荒山得此名字的缘由则要从一百多年前发生的一个故事说起……

    一百多年前,花海城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和一个穷小子相爱了,姑娘不美,穷小子不帅,但两个人却也偏偏喜欢上了对方,只是果不其然的是,她的父母不同意这桩亲,决心要把女儿嫁给一位老员外郎续弦,过上好日子。

    那姑娘和穷小子便决定私奔,只是没逃出花海城多远,姑娘的爹娘便叫人追上了他们,把他们逼到一处悬崖,两人心里也是倔,双双跳了崖,可这对想殉情的男女并没有死,被悬崖底下的藤蔓救了下来。

    穷小子过惯了苦日子,对什么都熟一点,从零开始,带着姑娘真的在这荒山之中定居下来,两人以天地为媒,结成了夫妻,一年又一年,穷小子决心出去闯荡出一番事业来,回来也好正大光明的迎娶姑娘进门,那时两人已经有一个孩子,姑娘答应在这里照顾孩子长大,等着穷小子回来。

    一年两年,又有人进入荒山,发现了住在里面的母子俩,而这个消息也让姑娘的父母知道了,他们已经后悔,便进了深山要姑娘回来,姑娘没答应,以死相逼之下,父母终于妥协,只是每日送一些东西过来让母子俩过得舒心些。

    一年又一年,孩子也长大了,一日花海城里仙门来招徒,姑娘年迈的父母与姑娘说了这件事,他们决定让孩子去试一试,很幸运的是,孩子的天赋非常不错,就这样荒山之中只留下了姑娘。

    最后姑娘的父母去世了,而姑娘也变成老太婆,也做不动活了,与姑娘相熟的人劝她回来,莫要死在深山都没人知道,可姑娘还是不同意,因为她要在这儿等那两人回来,怕他们回来的时候见不到自己,姑娘就这样等啊等,终于有一日,姑娘她……坐在石头上去世了,而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没回来。

    她的故事感动了花海城的人,他们便在姑娘去世的地方修了一个坟,姑娘永远睡在那里,等着,等着丈夫和儿子的归来,后来一位游记行者游访此地,听了姑娘的故事后,便给姑娘所居之山取名为痴枉山,也不知是赞赏姑娘的痴,还是惋惜姑娘的枉。

    而李清羽此刻就在痴枉山中,他见到了修在这里的坟墓以及坟墓旁边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正是姑娘的故事。

    十六为得情窦开,三十又送子学艺。

    荒山岁月空流转,一生痴字终枉然。

    白首人不在,痴念为谁执。年华不返,一生成空,汝何苦至此?

    “……汝何苦至此?”李清羽默读完最后一句,心间却是突然绞痛起来,尤其是这最

    后一句,便如刺一般狠狠扎进李清羽的心头。李清羽双手合十向着坟墓拜了一下,随后快步向着痴枉山深处进发,像是有什么在驱赶着他一样……

    花海城的街道上,虽是冷风萧瑟,但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老人身着一件铜钱纹饰的深红唐装从衣服铺子里走了出来,毕竟青阳的制服太好认了。只是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原先灰蓝色的青阳制服穿在身上,搁哪都像是下人,换上这么深红唐装后,再配上在战场上捡的一个墨色眼镜,怎么看……怎么像个土匪老爷,眼镜果然还是不戴的好,手上扳指来一套,金链子来一套,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暴发户,但好歹回去有面子了不是?

    老人这才刚出了衣服铺子,一衣衫褴褛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就带着一身酒气,晃晃悠悠地朝老人身上撞了过去,老人一反身,单手拎住了中年道士的后领子,笑道:“你一个小道士,酒这东西还是少沾些,小心无量天尊下来揍你一顿。”

    “去你的小道士,老子八十三岁了!”那中年道士拍掉老人的手,倒在了地上,晃了晃脑袋,指着老人,嚷道,“刚才是不是你撞的我?”

    老人眼睛一瞪,这怎么就讹上自己了,不过他说自己八十多岁,这人不是疯子那就是修士了,那么……老人也往地上一躺,捂着自己的腿,不停叫嚷道:“哎呦喂,我的老腿啊,你个坏道士,干嘛撞我,赔钱,快赔钱,没个千八百两别想我起来!”

    旁边的路人见有了热闹,纷纷围了过来,中年道士顿时酒醒了不少,手上金红色的炁一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后指着老人道:“你说啥子,我啥时候撞的你?”

    “你看看你酒醉的那样,不是你撞的我,还是我撞的你啊!”老人向着旁边的路人哭诉道。

    中年道士愣了一下,见旁边的人都在看猴子一样地看自己,最后一点酒气也都尽去,起身便要溜,老人赶忙抓住道士的裙角,那中年道士卯足劲往前一跑……

    “刺啦!”

    老人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碎布,咽了咽口水,随后眼睛望向中年道士后面光溜溜白花花的屁股,神情尴尬,缓缓起身就要往后溜走,却听中年道士一声怒吼,反身,右手往前一推,金红色的炁汇成一只大手,便向着老人抓来,单凭这一手,老人便知此人最起码化灵高阶以上的实力,当即全力出手,腰间朴刀抽出,横身于前,刀刃对着大手横斩而去,白色的罡气与金红色的炁相撞,巨大的冲击波将旁边路人吹飞出去。

    中年道士见老人也是个修炼者,催动大手的炁输出更多,老人愈感吃力,这人修为定在天门之上,不可力敌,当

    即借力翻身后退,中年道士刚要追上,便听老人大吼一声:“屁股走光了!”

    中年道士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用前面的衣服盖自己身后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腚,没有去追老人,赶紧小跳步进了旁边的衣铺子里。

    老人逃出一段距离之后,见人没追来,才松了一口气,这年头太可怕了,随便一个邋遢道士都是一个天门境之上的高手,还是赶紧回平安城。

    中年道士在衣铺子里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又气呼呼地冲了门去,可如今老人早已不见了人影,中年道士气得跳脚,双手上抬,提了一口气,随后全力大吼道:“老小子,别让我逮到你,否则我一定当着人面把你裤子扒了!”

    老人此刻溜得更快了些。

    中年道士吼完之后,喘了几口气,却是突然又颓丧下来,抄起自己的酒葫芦,仰头便要饮下,可是此时酒葫芦中早已没了酒,他瞥了一眼旁边惊呆的众人,嗤笑一声,将酒葫芦别在自己的腰间,缓步离去。

    “不辨善恶,不明是非,岁月年华虚度,繁花似锦亦不过浮华镜花。半生蹉跎尽,顿悟时回首,方知故人已不在,他这一生究竟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成了空,都成了空啊!这般愚蠢之人,老天生他何用,这般无知之人,老天生他何用!”

    ……

    痴枉山中,李清羽左绕右转,终于在痴枉山山背面寻到了一间洞府,洞府上有一块青石门牌,门牌上刻着“草木愚夫”四字,李清羽便知自己到了地方,随后上去敲了敲门,可见许久也未有人应声,心中便有些焦急起来,莫非这无知散人换了地方,又或者出去了还没回来?

    李清羽等了许久,见还是没有人来,决定还是先去花海城打听一番,想到这儿,便起了身,可就在此时,一身着青色道士袍的中年道士拎着一堆食物向他走了过来,道士的衣服很是干净,可这黑黝黝的脏脸以及乱糟糟的头发却是不太与这衣服相配。

    中年道士见到了洞府口站着的李清羽,也不想理会,便要从他身旁经过,李清羽连忙掏出老师的信件递给中年道士,道士眯着眼睛,见到了信件上的名字,问道:“什么事?”

    “小子叫……”李清羽拱手,刚要介绍缘由。

    便见中年道士不耐烦道:“没时间听你废话,要什么赶紧说!”

    “我是想向前辈你借一下关于内丹修习的经卷。”李清羽赶紧道。

    中年道士微拧着眉头,踹了几下洞府的门,那大门便打开了,哼声道:“跟我进来吧。”

    李清羽闻此连忙跟在后面,而待进入中年道士也即是老师说的无知散人的洞府,这才发现这洞府之

    内,除了几个破旧书架,一张布满尘灰的桌子以及一个生锈了的炼丹炉外,连一张睡觉的床都没有。

    “你要的东西就都在这里,要搬就全部搬走,什么都不要留下。”无知散人将食物放在了桌子上,指了指书架上的书,似是根本不在意这些。

    “前辈,我就这样拿走,真的好吗?我听老师说这是你一个人研究的成果,我……”李清羽有些迟疑,他原本以为无知散人会有一番刁难,毕竟隐居深山的多是一些怪人不是吗?

    无知散人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少废话,我已经十多年没碰这东西了,以后也不想见到,要拿全部拿走吧。”

    李清羽点了点头,随后拱手感谢一声,只是看着这几个书架的书,有些为难,自己这样空着手怎么搬,无知散人眉头拧着,骂道:“蠢货,你不会叫人过来帮你搬啊。”

    “是!那便劳烦前辈在这久等了。”李清羽连忙拱手歉道。

    无知散人见李清羽走后,抿了抿嘴唇,又从腰间取出酒葫芦,仰头饮下,咕咚几口之后,舒了一口气,看了几眼落灰的书架,不知怎么的,就站了起来,走到书架面前。

    大半生都在研究这种东西,可这到底有什么用啊,该走的都走了,想挽留的一个都留不住……

    这些东西有个屁用啊!

    无知散人将书架奋力推倒,用脚踩着、踹着这些自己亲手撰写的书籍,肆意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都是垃圾,都是废物!留你们在这里什么用啊!干脆……

    全烧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