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酸苦持续到晚上,阮忆辛回到柏林庄园直奔卧室,简单冲了个澡就躺下了。
门外,林姨看见男主人站在门口,走过去询问:"少爷您怎么不进去?"
荣斐寒脸色阴寒,淡淡启唇:"林姨,你跟我了多久。"
林姨微怔,而后道:"跟您二十多年了,您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是么,所以你认为我对阮忆辛的做法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林姨更加诧异,打量他的神色,慎言道:"少爷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能是少夫人现如今失忆,因此不记得你们彼此的爱。"
话罢,亮着灯的走廊陷入一片静默。
林姨等了好久,只听男人说:"嗯。"
简单的一个字,他好像用了全身力气,手按住起居室的房门,却始终未推开门。
女人嘶声力竭的模样冲进他脑海,女人说:"荣斐寒,这真是我们的孩子,你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了!"
"……"
那天是个暴雨天,更是他第一次对她的要求无动于衷。
因为,他胆怯了。
二十年来第一次胆怯,怕这个孩子真是他的,他却没做到一个父亲的任何职责。
阮忆辛十月怀胎期间他不在,孩子被绑架那天他也不在。
所以,上天就惩罚他出现的时候永远失去一个孩子了。
荣斐寒深吸了口冷气,冷气进入心脾,将他四肢冻结一般,机械地推开门。
还没踏进去,站在门口的人与她四目相对。
大约是心灵感应,两人异口同声:"我有事和你说。"
"……"
骤然,气氛静得诡异,还是荣斐寒关门的声音打破僵局。
但先开口的不是他。
"你想说什么?"阮忆辛呆呆的望着他。
一如她醒来的那段时间,她托着腮,在他的书桌面前问:你到底有多讨厌我呀。
那时,他想说不讨厌,从没讨厌过,可话到嘴边变成最伤人的话,他说:毒妇我为什么不讨厌。
这句话,阮忆辛记得,但不会记得一辈子。
毕竟,这句话比起她经历过的伤痛来说根本无法造成杀伤力。
她咽了下嗓,心里惴惴不安,拽了拽沉默起来的男人:"你……你是来问我的礼物准备的怎么样了吗?"
想不到她开口回是这句话。
连她自己都意外了,何况是荣斐寒呢。
一下子,情绪复杂的男人眼底浮出笑意,但脸上表情依旧荡然无波:"刚才从餐厅出来为什么不高兴。"
阮忆辛诧异。
她方才凭着感觉,以为他是来问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这下,她惴惴不安的情绪转瞬即逝,不自主地笑了起来:"我没有不高兴啊,季梓烟落马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
所以,就撇下他直奔起居室?
他是不信的。
然而,荣斐寒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我的女人最大度,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哪怕是我。"
阮忆辛没去细想这话的意思,俏皮道:"那是自然!"
往常她也是这样,可今日,一种脆弱的隔阂无形的摆在两人的中间。
看不着碰不到的。
她大概猜得出荣斐寒要说的事绝对不是这个。
荣斐寒亦然。
谈话结束,气氛再度陷入僵局……很奇怪很奇怪。
明明这两天相处的很愉快。
大约是彼此都装着心事,阮忆辛笑了下,突然盘住他脖子:"荣斐寒,给你准备的礼物我已经想好了。"
荣斐寒来了兴致:"什么?"
见他不在冷着脸,她也就放松了,笑意盈盈的说:"等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过,你明天会有时间吗?"
"会!会有!"
他突然激动,非常反常。
阮忆辛心咯噔一下,这下笑得就假了。
看着他期待,她心酸,可是这份心酸抵不过心中的伤痛。
阮忆辛强迫自己看不到他的期待,狠下心,深吸了口气:"那太好了,我等你。"
等他……
这几天她的表现,让荣斐寒觉得这两字讽刺,可还是压下心中不快,在她额上一吻:"早点睡,我去忙。"
"嗯……"
门一关,阮忆辛像脱了力一样瘫在地上。
望着外面的大雪很久都没缓过来。
她刚才真的要和荣斐寒全盘托出,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这样她就能正大光明的去调查季梓烟做过的龌龊事,把她送进监狱。
可偏偏,在见到荣斐寒之后,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是因为爱吗?
阮忆辛苦笑觉得不是,但心痛得让她无法忽视这几个月来荣斐寒对她的好。
她望着月色,知道自己是真的太坏了……可是没办法,她的孩子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
二日,阮忆辛是被电话声吵醒。
安茜在电话里狂轰乱炸:"辛辛!好消息!好消息!"
"怎么了……"阮忆辛头痛,从被窝里爬起来,手无意摸到身边冰凉,清醒过来。
荣斐寒昨夜是没在卧室睡吗?
安茜在电话里声音高昂:"季梓烟昨天出车祸了,送到医院之后你猜怎么着!"
阮忆辛回过神,意外的拧眉:"什么?"
"被关了一天的佩鸿出来后就跟踪季梓烟,看到她出车祸之后去了医院……把季梓烟氧气管给拔了!"
阮忆辛震惊:"这怎么可能?季梓烟身边没人看着吗?"
安茜终于有了心疼的情绪:"那天季梓烟在网上骂你,栽赃你之后遭到很多人攻击,以至于亲戚都不敢跟她来往,还是易言深和我打电话说这些我才知道的。"
易言深……
阮忆辛忽然手心冒汗,记起昨天男人的话,细思极恐。
难道是昨天她闷闷不乐,导致荣斐寒故意找人撞了季梓烟?
这个可能绝对有,但佩佩鸿不是讨厌她吗,怎么会去伤害季梓烟?还是说,佩鸿知道佩蓉经常受到季梓烟的教唆。
冬日天本来就寒。
而此刻,她的心比这天还寒。
通话结束,阮忆辛脑海里还存着安茜的话,失神地走下楼。
林姨看到她,恭敬道:"少夫人,少爷凌晨出去了,和我们说您不用等他一起吃早餐,午餐也不用,晚餐才会回来。"
往常她听到林姨这样说不会觉得有什么。
而现在,她现在诧异,而后全身的汗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