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虽说重雪芝放出话了,不过上官透还没那么快走,一来琉璃还需养伤,二来重火宫受伤弟子真的不少,被砍断手脚,胸腹中刀剑的都有,有些虽然没断,不过就是连接着一层皮肉,看得人触目惊心,这些都需要好好治疗。

    “表小姐,你自己还带着伤呢。”慧娘知道了琉璃的身份后就这般唤她“我来,我来。”

    “没事。”琉璃虽然那一剑虽然也不浅,但看到这么多人伤成这般也不忍一直躺着“我只是做点换纱布,上药的小事;慧娘,你能不能别叫我表小姐,我不是什么小姐,就叫我琉璃吧。”

    “你可是我家姑爷的表妹,自然该唤你表小姐。”慧娘不松口“这点规矩我们定国公府还是有的。”而且唤你表小姐没什么,就怕以后唤成二夫人“表小姐是不是也看过那些话本子?我也觉得里面表哥表妹的事,着实让人看了心烦。”

    琉璃知道自己是受了池鱼之殃,好似是自己那位玉树临风的风流表哥压根没将自己的身份告知花无情,慧娘便来敲边鼓了。

    上官透来到重火宫的药室“琉璃你怎么起来了?”这里外面躺了不少伤重的病人。

    “表哥,我没事。”琉璃立刻摆手。

    慧娘正在帮另一位弟子换药“可不是我家主子让她来帮忙的,是她自己看我们忙不过来,自己要帮忙的;表哥公子可不要误会了。”哼。

    琉璃朝上官透使眼色:慧娘正生气呢,但是无情那里看不出来。

    突然里间传出了一声惨叫。

    “慧娘。”无情的声音也传来。

    慧娘和上官透一起往里面的重症治疗室跑去。

    “压住他。”无情压着一个被石墩砸到腿无奈之下必须截肢的男子。

    上官透上前压住他“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痛,痛——”男子尖叫着“我的小腿好痛,疼死我了。”

    上官透不解:他的小腿明明已经没了,哪里还有感觉到疼痛?会不会是因为疼痛而说错话了,是伤口再痛。

    无情让上官透压住他的上身,自己为他换药,忙了好一会儿,才走出。

    上官透为她解开罩衫,拿下包头的布巾“那伤者是说伤口疼吧。”

    “不,是幻肢痛。”无情任由他动作“虽然肢体离开了身体,但大脑没有适应,还是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疾病不光是躯干,很多来自脑,所谓心病也是人的思维所致。”

    “还有这般的事?怪不得你如此痴迷。”上官透也要净手“我们出去喝杯茶,宇文穆远送来了一罐好茶,现在喝正好。”带她出去,这里留慧娘和琉璃足可以应急。

    重火宫一处廊庑下。

    上官透将核桃糖往她面前放,还有龙须糖“我去安平县买的,他们有很多人还记得我,这糖只收了我一半的钱,我又去看过小英母女,她们生活的很好,现在做一些吃食的小买卖,那手艺还是慧娘教她的,生意还可以,我买了一份回来。”拿了一份葱烧饼“你吃吃看。”

    无情拿起一小块,咬了一口“嗯,好吃,比上次进步些。”

    “买的人不少。”上官透笑起“慧娘在走之前给了她不少做饼做糕的食谱,让她试着以此为生,这次我去看她做的真的不错。”

    无情将碟子推回去“你也吃。”

    上官透笑看她吃东西“情儿,慧娘有点生气。”

    “为何?”无情这些日子想着的都是救治重火宫的伤者“我让她太忙了?”

    “她是在替你生气,表妹。”上官透主动提起“你不想问我吗?”

    “不想。”无情拿了一块核桃糖搁嘴里“你不想我知,自有你的原因,既然无需我挂心又何必挂心,本就心不大,塞不了许多事。”

    “欢儿的事我的确有些私心瞒着你。”上官透搁下扇子,拿起茶盅“一来她是峨眉派在重火宫的奸细,身份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好,二来我也不确定重火宫对此会如何应对,所以不想你烦心;想把事情解决好再告诉你。”

    “哦。”无情乖乖喝茶吃点心“以后提一句,自己办,也行。”让她知道,然后不麻烦她,你自己去解决的处理方式她也接受“万一死哪儿了,能给你收尸。”抬眸,乖巧“还是不用收尸了?”

    上官透斜眸,盯着‘乖巧’的她“所以还是在生气,说到生气,我们也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聊聊关于我被点穴却没人救的事,不打算救我,就打算给我收尸啊。”

    “啊,嗯,这样月上谷就是我了,作为遗孀接手你全部财产。”花无情一边吃东西一边眼睛朝其他地方飘“发家致富。”

    “理想很远大。”又远又大“还有什么,今次全部说清楚,也好让我死个瞑目。”又是收尸,又是遗孀的,花无情,你可以,还没嫁呢就等着做遗孀了。

    “没了,既收了遗产,便余生只做上官夫人?你放心,我绝不再找。”花无情很郑重。

    财产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上官透一脸了无生趣“不是坚贞如一,是觉得麻烦,是吧。”

    花无情不隐瞒“嗯,麻烦一次就行。”多了那是找虐,她没这爱好。

    “行。”上官透喝了茶“我且当夫人您是忠贞如一了,无事,夫人说了来生我做女来,你为男。”我找补得回来。

    花无情没骨气“我可入赘。”

    “你这是吃定我了?”上官透抿唇。

    花无情用力点头“嗯。”没错“今生来世都定下,咬定青山不松口。”指指自己的门牙“兔牙也厉害。”

    上官透哀叹一声“好,被你咬定了。”

    两人对视一笑。

    不过而后,无情的笑容淡了几分“此次东都之行,恐与过往不同。”

    “自然,你不用担心那位。”上官透也敛了几分笑意“我去应对。”

    “不是他,是他爹。”无情脸上的笑意都没了“而今可算盛世,国泰民安、边关无战事,开放沿海。”作为帝王他可以算是好皇帝“此次我随你迈入国师府那刻,他就知我心意已定,透郎,于你们他是明君,于我他是杀母仇人,娘说他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两权相利取其重之人。”

    上官透没听过这句话,没有说话。

    “我亦是。”无情略带几分哀伤的望着上官透“他若用你逼我,我只会选择保爹,这是他给我的,骨子里的凉薄自私,若有天需得在上官家与我爹之间取其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舍弃上官家,和你,因为爹为我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三十年,你比不了。”在入东都前这点想让他知晓。

    上官透静静望着她。

    无情反视。

    “我骨子也有一份贪恋权势的凉薄。”上官透朝她伸出手“你所言之事许会发生我的身上,可敢嫁?”

    无情将手递到他手掌中“敢。”

    上官透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敢娶,你敢嫁,便足够。”他也知道在她心中家人最重。

    无情稍稍弯起嘴角“我们算不算是凉薄夫妇?”

    “凉薄夫妇还定来生?狼牙说让我们收了彼此为武林除害,看来是真心话。”上官透瞧着她的小得意“一定要这般直接?”如此直接的来再次确定他的心意。

    “嗯,因他是皇帝。”无情不能不说这么一句“要是不行,你代我唤他一声。”一本正经的使坏。

    上官透哪会听不出来“你不唤,让我唤?”让他唤天下之主为爹?你个小坏蛋,被他自己亲爹知道还不吓死,抬手捏捏她的脸颊。

    无情躲闪“算为你娘报仇。”轻打开他捏自己脸颊的手,细声细气的言说“吓死你爹。”

    “我谢你。”上官透眯眯眼。

    闹了一小会儿。

    上官透转为认真“华山这一闹算是证明了一点,宇文穆远在苏州时未答应相州来人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无情朝周遭看看,重火宫正在恢复“最终决定权在重雪芝手中。”

    “她该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投靠鲁王,重火宫更无好下场。”上官透也朝周遭看去“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与朝廷有所瓜葛。”

    “江湖不过是朝堂养的鱼,他们想何时吃都行。”无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鱼不听话,换一批也就是了。”

    “鱼?”上官透还没听过这样的比喻“你的意思是朝廷是水?朝廷可以没有江湖,但江湖定得依附朝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无情喝了一口茶“习武有的是为行侠仗义,有的是为修身养性追求一种超脱,更多的是寻一份生存之道,如同死了华山张山,所以丰城眼中华山派不过一门生意,做生意便就需要市场、销路,各个有司衙门、官员富商、镖局,江湖与朝堂便就是这种依附,千丝万缕无法剥离;丰城忌惮你的是月上谷?不,是你国师之子的身份。”

    上官透不置可否,也喝起茶来。

    ……

    入夜后,亥初。

    琉璃从朝雪楼走出,泪眼婆娑,出来之后将眼泪抹去,心里好踏实,果然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

    等候在外的朱砂上前“琉璃,你真的要走?”

    琉璃吸吸鼻子“我想去见见娘亲,这么多年我都没再见她一面。”

    朱砂听闻她要离开也是很舍不得“那你还会回来吗?”

    琉璃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你放心我也没有那么快走,上官公子他们要去东都,我则要留下来安顿好受伤的弟子才会离开。”

    朱砂这才稍感安慰,抿唇“琉璃,那个上官公子真的是你的表哥吗?”

    “我想应该没错。”琉璃最是知道朱砂“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朱砂。”砗磲拉了她一下。

    朱砂还是说出如今重火宫面临的难题“那你能求求你表嫂让她想想办法,再弄些铁矿原料,这次他们破坏了竖炉,毁了好多原料,可兵部突然又发来订单,说要在七十天内赶制一千五百把柳叶刀。”

    “七十日?一千五百把?”琉璃惊了下“这怎么可能?”

    “是啊,你表嫂的爹不是什么大将军,他肯定和兵部关系好吧,而且兵部这次说我们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宫主就要受到国法处置。”朱砂很是着急“砗磲算过了,按照正常速度起码要四个月,但如今我们很多工匠都被打伤了,锻造坊人手严重不足,宫内弟子伤的也不少,宫主不让我说……”

    “你不用说了,我去问问无情姑娘。”琉璃还是不习惯唤上官透表哥,自然也无法叫无情表嫂,然后拍拍朱砂的肩头就去往他们的客居。

    宇文穆远给他们安排客居清雅的很。

    琉璃将事情告知二人“……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们帮帮我们宫主?”

    上官透与花无情交换了一个眼神。

    慧娘送走了琉璃。

    上官透来到无情房内“你怎么看?”

    “毁锻造坊、伤工匠,军需订单随即而至,表面似因拒绝而引发恶果。”无情微微沉吟“可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此时相州送来银两与工匠,现实会否让傲骨亦学会卑躬屈膝?”

    上官透决定不动“所以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相州之地到底做什么?这个送炭者会是谁,重火宫会不会因此而屈膝都未可知。

    无情默认。

    “癔症如何了?”上官透还记得重雪芝那副‘自己负心薄幸于她’又故作清高的样子,很是无奈。

    无情黛眉微蹙“猜测是器质病变所致,因高热而导致脑中存储记忆或者发出指令的部分损伤,具体,不能肯定。”

    “储存记忆?就像存粮?”上官透对于无情很多词汇都还需要进一步理解。

    无情解释“类似,又不同;身体是个很奇妙的存在,每个人,不分高低贵贱都有相同亦不同,骨骼、血液、毛发,看似相同实则又完全不同,康健有时与身份毫无关系,就这而言,在医者面前人人平等。”贵如天潢贵胄、贫如贩夫走卒都会因病而对医者乖顺。

    上官透话从心出“也不是每个医者都能做到,是他们在你眼中平等。”对傅绎或者对受灾的普通百姓,她都是同样一颗仁心,尽力救助他们,并无半点偏私“情儿,我们若有孩儿,让他学医。”

    “笔杆、枪杆,随他选。”她真的不强求“想要男孩;女孩,辛苦。”

    “我护着哪会辛苦?”上官透却想要闺女“女儿贴心。”

    “我不贴心。”无情不想要女儿,因为她可不算贴心闺女,这些年没气死花十万都是花十万福大命大“男孩自由,不受拘束。”

    上官透对她笑眯了眼“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因为不是你生。”所以才会喜欢吧,无情盯着他“这辈子我生,下辈子你生。”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上官透笑着“我俩先把这辈子好好过了。”

    “你笑的,我想跑。”无情‘嫌弃’他的得意。

    上官透指指她“跑?明儿一早就上东都了,你如今是跑得了庙,跑不了人。”几乎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无情‘冷傲’挑眉“有人曾言养坏儿子祸害全家,教坏女儿祸害仇家。”就问你爹怕不怕。

    对于就爱欺负自己的气人精,上官透凑过去,似笑非笑“你真是我的冤家。”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