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景仁宫的走水案很快就有了眉目。
是一个不受宠的嫔妾所为,就是想要栽赃皇后娘娘,借此削弱西陵皇对皇后的宠爱。
夏韵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想笑,“那个嫔妾和皇后谁更受宠只怕是皇上自己清楚了,虽然在场的痕迹都被烧没了,皇后倒是不肯浪费这样一个大好的时机呢。”
“主子的意思是说那火不是那个不受宠的嫔妾放的?”
“是不是都不重要,皇后说她是,那她就是。”
蒋芸捷早就直到后宫暗无天日,但如此这般的草菅人命真的落在耳朵里,还是让她心底泛起无限悲凉,真的挤破头踏进皇宫又如何?不照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吗?
“这就是生活,哪里真的有什么岁月静好,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好好的享受当下。”夏韵秋也生出无限感慨,眼下这世道,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得之,幸;不得,命!
看开,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本领。
“主子什么都看得通透,那你可知今日我们就要搬到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去了,那里连宫里的老人都时常找不到。”蒋芸捷哭丧着脸,想起今日那宫人领着她前去打扫时的情形,光走路都走了大半天,那宫人又记错了路,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时辰,她都没来得及洒扫天就黑了,只能着急忙慌的赶回来。
夏韵秋忍不住苦笑,“这皇后的性子可真让人难以捉摸,要么就放在眼皮子底下,要么就一巴掌挥那么远,看来她是想让我们自生自灭了。”
“与其在这处处受限,还不如去那清幽的地方躲着呢,等将军凯旋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夏韵秋抬眼,能被蒋芸捷称得上是清幽的地方,那就真的是远的不能再远了,“既来之则安之吧,陈胤不在,到哪都是煎熬,且等着吧,只要他们不惹咱们,咱们也不用搭理他们。”
第二天,白卿泽和蒋芸捷在那边收拾了一天后,终于可以住人了,尽管道路比较曲折,夏韵秋还是准备的到了那个院子。
破败的大门,漆都掉的一块一块的,矮矮的墙上露出斑驳的青砖,青砖外的陶土制成的墙衣零零散散的挂在上面,像是破了大洞的衣服随风四处舞动,青砖的缝隙里还有枯黄的杂草立在上面……远远望去,透着一股浓浓的农家风。
就算是普通的农户,即便门墙再破旧,那也是干干净净的,这里根本就像是个废弃许久人迹荒芜的破旮旯,连阿猫阿狗住在这里都会嫌弃的。
夏韵秋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推开那两扇吱呀吱呀响的大门,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管的。
入目是一条干净的石子小路,整个院子空荡荡的,还有一个破败的小花圃,残留的台阶上留有一些模糊的图案,若是完好的话估计也很精美。
蒋芸捷刚擦完门,正和白卿泽一切贴上新窗纸,倒是有几分通透的感觉了。
屋子里的陈设虽然老旧,都是上好的沉香木,拭去灰尘,隐隐泛着清冷的光泽。
“这么一收拾,倒也温馨的紧,白大仙再熬上几罐药,屋子里再添点药味,妥妥的林中药炉了,确是清幽的紧呐。”
“夏韵秋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这次出来全是看在云捷的面上,当随从也就罢了,还得干这些粗活,我这手可是提笔辨药的!”这里偏僻安静没有外人,白卿泽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憋不住了,此刻对着她就抱怨,“本来就是出来救个人,人是救出来了,自己搭进去了,被圈禁在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云捷什么苦没吃过?别说是打扫的活计,她被人奴役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呢?她过的那些暗无天日的苦日子,你一天都过不下去,那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的深渊,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是再艰难的日子她都能咬着牙坚持下来,眼前的这点困难跟命比起来算什么?”
夏韵秋也不甘示弱,本来她觉得她也能忍住不发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不把她当人看吗?她能屈能伸无所谓,忍忍等到陈胤回来,她立马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再有人来拦她,那就是她的敌人。
白卿泽这么叨叨叨的一番话,彻底将她心里压抑的怒火给勾了出来,她可是夏韵秋呀,哪里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呢?
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这座皇宫和宫里的人,她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厌恶。
白卿泽被她的架势震住了,他说什么了他?他只是跟她发个牢骚而已,也没想怎么着啊,她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白卿泽本能的看向蒋云捷,希望从她脸上看出点正常的反应,可是,他错了,蒋云捷似乎比夏韵秋还不正常。
“你又怎么了?”白卿泽晃了晃她,蒋云捷才回过神来,“啊,没什么,有点累了而已。”
白卿泽不知道,夏韵秋的话戳到了蒋云捷的心里,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曾让她丧失了追求幸福的勇气,此时被主子提起,她的心里满是疮痍,默默的站在一边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白卿泽认输,“好吧,你们都赢了,我输了,我去做饭。”
他一边哀叹着,一边走向有些破却已收拾干净的厨房,虽然食材有限,好在还有些药材,给她们做个药膳也不错。
过了好大一会,蒋云捷才幽幽开口,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忧伤,“主子何苦给他说这些?”今日说了,日后他一定会问,那都是她不愿意碰触的回忆,何苦再被挖掘?
夏韵秋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不会以为我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吧?”
“云捷不敢。”
夏韵秋瞥了她一眼,“你哪里是不敢?你心里已经在这样想了!”
蒋云捷垂下了头,夏韵秋继续道,“白卿泽心绪不定,若不给他点紧头他又怎么会珍惜?前段时间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却迟迟不肯表态,你以为能瞒得住我?”
“主子?”蒋云捷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夏韵秋,这事她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委屈都无从说起,也不愿意对人倾诉,她以为她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主子平日里一声不吭,心里什么都明白。
“放心吧,他不会因为你的过去看轻你的,只会更加的疼你,等回到祁州城,我就帮你们把喜事办了,还有青莲的也一并办了,喜上加喜。”
“主子……”蒋云捷一时间泪盈于睫,声音哽咽,看向夏韵秋的目光恨不能将她抱起来一般。
夏韵秋最受不得这个,连忙将她赶了出去,“我累了,休息会,等饭好了再叫我,顺带帮我把门关上。”
人前,她可以装傻充愣,也可以反唇相讥,刻意的忽视心底深处的那一抹叫嚣着的思念;人后,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脆弱碎了一地。
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夏韵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陈胤,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想着,念着,她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烟青色的长衫随着步伐轻柔的晃动着,深邃的眸子满眼深情的望着她,清爽的木兰香萦绕在鼻尖,是那熟悉的味道,夏韵秋鼻子一酸落下泪来,“阿胤,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
那抹熟悉的影子紧紧的拥抱着她,让她的脸紧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夏韵秋的眼泪更凶了,“你怎么才回来?”
陈胤笑笑没有说话,只那么宠溺的看着她。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夏韵秋假装生气,伸手去捏他的脸,然而手伸出去的刹那,陈胤忽然就消失了。
夏韵秋僵住,很快醒了过来,泪流满面,原来是一场梦。
“臭陈胤,你又没回来,还跑我的梦里来骚扰我!”夏韵秋一边嘟囔,一边擦掉脸上的泪水,“你再不回来你儿子都不认识你了!”
“他都还没出来怎么会认识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心猛的颤了颤,夏韵秋摇了摇头,“又在做梦了,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累的?”
“不是梦,是我回来了。”陈胤见她背对着他,嘴里嘟嘟囔囔,还念叨着什么梦啊累啊的,让他哭笑不得,忙板过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你想什么呢?我人在这你还想着去做梦?”
“是梦,不是真的。”夏韵秋使劲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居然还在!”
她不死心的伸出了颤微微的手,一如先前那般,人还在,她也成功的捏到了,而且,她还听到了一声真实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