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胤的这番言词,夏韵秋并未听见,她却生生将这番话当成是对林晚如的安慰。
越想越气,他竟然光明正大的跟别人亲热,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她,夏韵秋出了花海,骑上马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怒气消散,她才发现,她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
来的时候,她是趴在马背上闭着眼睛过来的,现在一通乱跑,周围全是白色,没有马蹄走过的痕迹,她迷路了。
这就是冲动的代价!
她这哪是跟陈胤较劲啊,分明是跟自己过去不去!
“马儿,马儿,都说老马识途,你可还记得怎么回去?”夏韵秋俯身抱住马的脖子,轻轻的梳理着它的鬓毛,那马像是没听见一样,鼻子里不停的喷着热气,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夏韵秋不死心,继续跟它聊,“那回军营的路不记得了,刚才我们走过的路还记得吧?我们原路返回可好?”
马原地踢踏了几下,也没有返回。
夏韵秋气的拍了它一下,畜生就是畜生,连人话都听不懂,还得是她自己来。
调转马头,她沿着马蹄印往回走去。
一边找路,一边跑,路上就慢了许多。
忽然,林中几只鸟飞过,夏韵秋发现前面的马蹄印有些乱,暗叫不好,使劲拍了下马屁股向前冲了过去。
北夷人的暗探看到有人从军营里出来,只是他们速度太快,没跟上,便一直沿着马蹄的方向寻过来,花海那边有很多的影卫,他们不敢贸然闯入,怕打草惊蛇,便一直窝在雪里等,直到看到一个浅绿色的身影骑着马出来,便跟了上去。
他们三个人,她才一个人,他们想着只要抓住这个人作人质,陈家军那边就有突破口了。
布好陷阱,眼瞅着那个浅绿色的身影纵马过来,他们三个相视一笑,摩拳擦掌,冻了一天总算有点收获了。
然而,事与愿违。
他们眼瞅着马落进了坑里,围过去的时候却没看到人,只有一件浅绿色的披风在旁边,沾上了很多污泥。
“人呢?”
这个坑是原先猎人打猎用的废弃的坑,并没有什么其他出口,怎么好端端的人不见了?
“糟了,被那个娘们耍了!”
为首的一人反应过来,往坑里踢了一脚,落雪和着泥巴簌簌地往下掉,马儿长嘶一声,试图站起来,坑太小,根本起不来,焦灼之下胡乱地踢腾着,震的坑边落雪纷纷。
“那娘们肯定还在前面,我们追!”
雪地追人痕迹掩盖不掉,夏韵秋胡乱的踩着,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虽然迷惑了他们一阵,总归时间仓促,她还得拼命的快跑才是上策。
那三个北夷人很快穿过凌乱的脚印,直奔夏韵秋而去。
他们体格健壮,跑起来也比夏韵秋快,眼瞅着就要追上了,夏韵秋闭上眼睛就地一滚,刺溜一下滑远了,落地后,刚要起身,被一人飞快的拽到一边,正要大叫发现是陈胤。
原来,陈胤虽然坐在亭中与林晚如聊天,却时不时的往夏韵秋的方向看去,一开始还看到夏韵秋的身影,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就看不到她了,他不放心冲到花海里去寻,仍不见她的踪影,又看到马不见了,暗叫不好,从园子里牵出一匹马就追了出去。
刚巧看到夏韵秋被人追,便伺机抓住她,扔上马背疾驰而去。
夏韵秋趴在马背上,不敢动,生怕掉下去,只得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只是一路太颠簸,她的肚子都快被马背硌破了。
陈胤闷着脸,一句话不说,一只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拽着她后背的衣服,也不管她舒服不舒服。
夏韵秋也赌气,若不是他金屋藏娇,她犯得着跑出来吗?还差点被人抓取当人质,要不是她机灵,没准现在就被架在火上烤了!
那三个北夷人眼瞅着到手的肥肉跑了,怒不可遏,不管不顾的跟在后面追了过去,影卫早就等在那里守株待兔,将三个北夷人生擒回了军营。
想着擒住别人,反倒被人生擒,那三个北夷人呕的要死,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没停过,无论怎么问出口全是浑话。
将士们怎么打,他们都不屈服。
彼时,陈胤正提溜着夏韵秋回到了营帐,将她扔到床上,陈胤一句话不说就去生炭火,留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她。
夏韵秋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和肚子,气不不打一处来,披风也没披就往外冲。
陈胤听到动静的时候,夏韵秋已经跑出了营帐外,被他三步并作两步抓了回来,夏韵秋拼命的挣扎,推开他不管不顾的往外跑,陈胤再次把她抓回来,夏韵秋彻底的被惹恼了,对着陈胤连打带踢,浅绿色的绣花鞋上沾满了雪水混合着泥水,踢得陈胤的衣摆上都是脏兮兮的印子,陈胤好像没有感觉一般,笔直的站在原地任由她打。
夏韵秋发疯似的踢打着,见他没反应,心里更加的委屈,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加重。
总归还是体力有限,很快手上的力道就弱了,打在他的身上,撞的她手疼,打累了,心底的怒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陈胤还像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夏韵秋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眼泪砸在地面上,湿的一圈一圈的。
“骗子,都是骗子,就知道欺负我……”
陈胤深吸一口气,心疼的抱住她,“我错了。”
若是知道她会赌气跑出去,还差点被敌人抓,他说什么都不会故意让她吃醋的。
这一遭,差点吓掉了他半条命。
他不敢想,万一迟了一步会出现什么后果。
“他们那么大块,三个追我一个,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夏韵秋曾经笑话那些以男子为天的女子,做的事说的话都受男子影响,似乎她们的世界里就只有男子施舍的那点可怜的情意,她不想做那样的女子,也一直都觉得她不是那样的女子,今天遇到了才发现,她也不例外,所有的难过都只是因为在乎。
她竟也会吃醋,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这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
“笨蛋,你要是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跑掉?你就是想看我担心是不是?拿自己的安危跟我赌气,你可想过后果?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陈胤低沉深情的话,又带着宠溺的训斥,一下击中了夏韵秋的泪穴,她揪住陈胤的衣服,哭的一塌糊涂。
陈胤见不得她的眼泪,一下就慌了,“你别哭啊,我也不是真的责怪你,我是担心万一我没赶到的话,你该怎么办?万一那几个鲁莽的家伙真的伤了你,我就自责的没法活了。”
夏韵秋满脸泪痕的摇头,“不是这个,我脚崴了,疼……”
“脚崴了?”陈胤忙把她抱到床上,脱下鞋袜,右脚都肿起来了,忙从怀里掏出药,倒在手上搓热了给她轻轻的揉搓,一下一下,像是在呵护心爱的东西一般,小心翼翼的。
炉火噼噼啪啪的烧了起来,营帐里很快变暖和了,冻僵的手脚和脊背微微发热发胀,吹了那么多冷风,头也有些晕乎乎的。
“我想回岐山。”夏韵秋盯着陈胤的后脑勺,突然开了口,“明日就走。”
陈胤搓药的手猛的顿住,点点头答应,“好,今晚我会安排好,明天一早送你回岐山。”如此也好,北疆战事即起,已经不安全了,她离开,他才能背水一战。
夏韵秋有些不舍得看着他俊逸冷冽的脸,垂在一边的手动了动,还是没能伸出去只是用力的握了几下,“我累了,想睡觉。”
“好,你睡吧,我就守在这里,哪里都不去。”陈胤温和的说着,那么清冷的一个人,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柔下来,他把所有的柔情和耐心都给了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好药,陈胤将她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和袜子脱掉,拉过被子盖好,握着她的手坐在床榻前,静静的看着她,多看一眼他才更踏实一些。
夏韵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暂时用这种方式离开,她接到听雨阁的消息,筹集的粮草和棉衣被扣押,蒋芸捷在来的路上也遭遇了好几拨刺杀。
她需要转移一下有些人的注意力,来缓解北疆的压力。
她会再回来的。
第二日,天刚亮,还阴沉沉的,夏韵秋已经起身收拾好了行囊,影卫接过她的包袱,陈胤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上了马车,“路上小心,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让他们传信给我。”
“好。”夏韵秋贪恋他掌心的温暖,迟迟不肯坐下。
陈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夏韵秋羞得麻利的抽回手,瞪了她一眼,一瘸一拐的进了马车,陈胤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没见蒋芸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