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陈胤缓缓地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担心她地伤,一大早就来找她,发现她不在屋子里,他便躲了起来,只为见她一面。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天。
她竟是去了听雨阁,去见洛煜琴!
连伤都不顾了,就是陪洛煜琴赏雨吗?
陈胤坐在床前,看着她昏睡的容颜,竟有刹那的恍惚,仿佛还是在暮云阁,他半夜起来偷偷看她那般。
“韵儿……”陈胤低低的唤着她,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脸,触手一片滚烫,都已经吃了丹药了,怎么还烧的这么厉害?
“冷,好冷……”夏韵秋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千年寒潭,她走着走着,鞋子和袜子不知道跑哪去了,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冰上,骨头里都冒寒气,头发丝都快要结冰了。
这是哪?
她怎么会在这?
岐山上竟会有这样的地方?
夏韵秋来不及思考,只想着赶紧离开,再不离开,她会冻死在这里。
这寒潭仿佛没有尽头,四周白茫茫一片,无论她怎么跑,向哪跑,都感觉是在原地踏步。
夏韵秋颓然地倒在地上,不会的,她不会冻死在这里的,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她不能死在这!
焉的,她听到有人在唤她,韵儿……
是他来了吗?
叫她韵儿的,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他在哪?
夏韵秋仔细地找,用心的听,然而四周空旷旷的,什么都没有。
她拼命的挣扎着爬起来,却忽然被什么挡住了眼,脸上那温润如玉的触感竟让她生出一丝恍惚,这里分明就她一个人,她怎么会感觉还有人陪着她,她一定是是冻傻了!
伸手拍了拍脸,却真的抓住了一只手,惊的她一下子叫了出来,“你……”
这一定是做梦吧?
刚刚她还在寒潭里绝望的挣扎,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陈胤还真的坐在她的身边,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这一定是梦。
他们已经两不相欠了,他还受了伤,现在只怕是已经回西陵复命去了,怎么可能会来找她?
夏韵秋忽地闭上眼睛,不愿醒来。
陈胤被她吓了一跳,是她说冷,他见她浑身轻颤,双手紧抓着被子,牙齿碰的咯咯响,嘴唇都发抖,便帮她盖好被子,又拿一床被子给她盖上,他还是冷的浑身打颤。
屋子里已经没有被子了,他只好脱下外袍盖在被子上,依旧没起作用。
无奈之下,他只好钻进被子里抱住她,她却忽然大叫着睁开眼睛将他推开,不待他说一句话,她又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烧傻了?
“夏韵秋,你醒醒!”陈胤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还是烫的厉害。
她却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了一句,“真是阴魂不散,都说了没关系了,还出现在我梦里,就算要讨债好歹先把命保住啊!”
“你说什么?”
她说的太快,声音太小,陈胤只听清了“没关系”三个字,登时目光变得冰冷起来,握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禁加重。
“疼……”夏韵秋忍不住轻呼。
陈胤赶紧松开手,气的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她就那么想跟他撇清关系吗?
他偏不!
板过她的身子,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他缓缓的低下头,想要惩罚她。
夏韵秋却忽然睁开了眼,一把将他推开,正好碰到他的伤口,疼的他一下子掉在了床下。
“你……”他本就只着中衣,伤口裂开,血流了出来,白色的中衣上沁出了血迹。
夏韵秋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明明是做梦,怎么这么真实?”
说完她又闭上眼睛,躺在了枕头上。
陈胤哭笑不得,刚起身,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着他,“陈胤我告诉你,就算在梦里,你也不能欺负我,也不能对我做禽兽之事……”
陈胤僵在原地,她对他的抗拒竟到了这种地步!
他呆呆地站在床前,一动不动,良久,才低低的叹了口气,抓过衣服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夏韵秋才慢慢的睁开眼睛,他不该来的,离她越远,他才会越安全。
她轻轻的拉上被子,手却被抓住,清新的木兰香扑面而来,夏韵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走了?”
“我若不走,你又怎么会醒?”
陈胤的脸越来越近,夏韵秋脑海里警钟大作,直觉的一种危险的气息正在靠近,她赶忙起身往后退去,双手撑在他的胸前,“陈胤,你不要乱来啊,否则我……”
陈胤一手穿进她的头发里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用力的吻了下来,带着浓浓的不甘,委屈,不舍,还有深深的惩戒,那急切的吻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心狠狠的颤了颤,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大道理,大原则,此刻竟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她甚至都忘记了挣扎,只僵在床上任由他攻城掠地般的攫取。
良久,他才放开她。
四目相对,夏韵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捂住嘴巴,指着他,“你……流氓!”
陈胤抓住她挥过来的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而坚定的宣誓主权,“是我太君子了,才一次又一次的错失机会,韵儿,你是我的,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朝堂的腥风血雨我会解决,答应我,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好吗?”
“我……”舌头忽然像被打了结,她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陈胤在她的额头深深的印下一吻,“你在岐山安心养伤等我回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等我!”
夏韵秋的脑子一片浆糊,满脑子的问好在盘旋,不该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直到他离开,她才反应过来,抱起枕头扔了过去,“陈胤,你混蛋!”
她怎么又被吃了豆腐?
蒋芸婕端着熬好的药,一开门就看见一只枕头飞过来,差点将药碗掉在地上,赶忙将药碗放下,捡起枕头走过去,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诧异道,“不烫了啊,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原来,陈胤是故意惹她的,这么一折腾,她出一身汗,烧自然就退下去了。
“我……做了个噩梦……”唇畔到现在还发麻,提示她刚才他是有多用力。
“噩梦也能气成这样。”蒋芸婕无奈的摇摇头,“药煎好了,主子趁热喝了,病好了也就不会做噩梦了。”
夏韵秋端着碗喝了一口,苦的五官都扭成一团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
“天长老说,主子喜欢,特意为主子配的。”蒋芸婕想起天长老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谁喜欢这个?我又不没有自虐倾向。”
“没有吗?那您怎么扎自己扎的比将军还用力?”
“我那是……入戏太深,失手而已!”这件事,她到现在都懊恼呢,确实太对不起自己了!
“您还是赶紧喝药吧,喝了我把碗收走。”
蒋芸婕可怜巴巴的盯着她手里的碗,夏韵秋看着她,把碗端到嘴边又放了下去,“不行,我实在是喝不下去,太苦了,一闻到这味我的五脏六腑都打架。”
说着,夏韵秋就把药倒进了旁边的绿植里,把空碗递给蒋芸婕。
“这……”
“天老头就是想变态的提示我而已,你觉得他真敢苦死你主子啊,你把空碗交会去,他不会为难你的。”夏韵秋转念一想,“不对呀,你是我的侍女,怎么胳膊肘朝外拐了?”
也罢,这碗也算是空了,她可以去交碗了,天长老应该不会再罗嗦了。
蒋芸婕接过碗,很是无奈的回她,“你还知道你是主子啊,整天把自己往死里折腾,我都看不下去了。”
“想造反啊!”夏韵秋扬起手,蒋芸婕飞快的消失在门口,她无力的垂下手,谁想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啊,这不是凑巧了吗?
洛煜琴也是够小气的,连个雨也不让她避,又占不了他多大的地方。
视线落到桌上的木盒,夏韵秋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忙挑亮了烛火,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一摞信笺,详细的记载了西陵朝堂各派势力之间的争斗,尤其是蒙逖的,连他去过几次花楼,宠过几个姬妾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这些可不是那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整理完的。
看来,他早就想到了她的前头,也早就料到她会去找他,提前准备好了。
洛煜琴啊洛煜琴,真是越发的让她看不透了。
夏韵秋抽出几张纸,提起笔飞快的写完,唤了凌霄前来,将信塞到锦囊里交给他,“回到陈胤身边吧,他若遇到棘手的事,可将锦囊打开,里面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不要说是我给的。”
“我……主子给我的任务是保护夫人,锦囊我会想办法交给主子……”凌霄有些为难,上次把夫人弄丢了,他就立了军令状,这次再丢了,他就不用活了。
“情势紧急,这个锦囊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凌霄还在犹豫。
夏韵秋火冒三丈,“你只管执行,出了事我担着,再者我与他已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