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这才意识到,他所看见的亮光,并非被他忽略了的闪电。
那是王城之外的火光啊!
云玺被言喻搂着,落在未央宫的宫门之前,远远地望着令尹,诚恳地劝说道:“大人们、将军们,今夜风雨交加,火势蔓延得慢——倘若你们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能从废墟中将家人救出。”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云玺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也有可能,被雷劈中,火势更大。”
话音一落,云玺当即就收敛了眼中的笑意,冷然道:“未央宫守卫何在?”
沉重的檀木门打开,一众侍卫沿着台阶而下,不等几人反应,便将刀剑架上了几个主谋的脖颈!
“将他们押入天牢——旁的人,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云玺见那些府兵还想反抗,立即斥道,“若负隅顽抗,休怪本宫没给你们机会!”
也不知是云玺说这话时眼神太过狠厉,还是这番话不无道理,那群跟着起事的府兵只犹豫了片刻,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王后娘娘。”
云玺听见言喻的声音,这才将目光从底下残局中收回,一转身,便看见衣着妆容都雍容华贵的皇后,缓缓从黑黢黢的未央宫中行出。
面上,没有半分惊吓。
王后轻瞥了言喻一眼,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很快压下,而后才走到云玺面前,叩首道:“参见殿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平身。”
云玺眼波未动,语气平淡。
“谢殿下。”
王后起身,缓缓上前,望着已被扣下的一群府兵,寒声道:“来啊,将这等乱臣尽数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王后!”云玺见下面的人闻言后又生起骚动,脸色一沉,也抛却了她对王后的最后一分尊敬,厉声呵斥道,“方才本宫已应允了他们,饶他们一命!”
看见台阶下的人群逐渐安分了之后,云玺才又瞥了王后一眼,质问道:“娘娘是年迈耳背,还是觉得本宫处事不妥?”
王后垂首道:“方才雷声大作,是臣妾没听清楚。”
云玺压下心中的不屑,率先迈入了未央宫中。
言喻跟在云玺身后,身形一动,在烛台边闪过,几乎是瞬间,便点燃了未央宫里头的烛火。
“王后,说说吧,”云玺往主位上一坐,顺便抬脚将一张椅子踹到了王后面前,示意她坐下说话,“如今城内反贼已除,城墙已被王后娘家把持——下一步,娘娘意欲何为?”
王后知晓这是长定皇姬在灭她威风,眉心一蹙,却也未多说什么,缓缓落座,道:“全听殿下吩咐。”
“好。”云玺点头道,“依本宫看,下一步,应先让楚国公子继承王位,稳定民心。”
“不可!”
事关自己孩子,王后维持了许久的从容镇静总算出现了崩裂之势——她猛地一下站起,尖声道。
云玺在椅子里头换了个更舒服地姿势窝着,颇是不解地挑眉问道:“为何不可?无论如何,楚地的两位公子都是王后亲生,娘娘只需安心地当太后,这不是很好?”
经过了昨夜的偷听,云玺早已与言喻猜出了王后的心思。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不为试探,只是纯粹地看王后这番做派不顺眼罢了。
“若是娘娘担心公子嘉年纪尚幼,又行动不便,”她瞥见王后逐渐握紧椅子扶手,又慢悠悠地开口道,“正好,本宫方才也听到了楚世子的下落。世子即位,名正言顺,倘若再有人敢反,本宫便修书父皇,请京畿出兵镇压!”
王后一愣。
她顿时想起方才令尹的下场。
方才她贴在门后,将云玺与令尹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是令尹的人亲口来报,说罗乔带人烧了他们的府邸……
令尹这么个奸猾之人,尚且败在了长定皇姬手中,她一个久居后宫的女人,又有什么本事与之周旋呢?
她终是放弃了在云玺的眼皮子底下耍诡计的打算,抿了抿唇,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脆弱,说:“如此,甚好……甚好……”
云玺轻笑:“既如此,那还请娘娘将楚国国印交给本宫罢。本宫即刻出宫,将其交给世子——如此一来,明日五鼓入朝之时,这一切便可尘埃落定了。”
云玺看见,在她提及“国印”二字之时,王后的双手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耐心地等了许久,才等到了王后开口:“殿下,此事……恐怕有些难办。”
“噢?为何?”
王后眼睛一闭,索性破罐子破摔:“回殿下,国印……并不在臣妾手中。”
“噢?”
“殿下,楚国传世,并无国印——望殿下明察!”
大盛天子,执掌墨玉制成的天子玺,乃天朝正统传承的象征。而诸侯国开宗立祠之后,往往也会自行在金银上镌刻国印,代代相传。
没有国印的诸侯国,就连云玺,也是头一回见。
“怎么可能?”
是以,云玺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王后为了一己之私,编造谎言欺骗于她!
王后见云玺不信,连忙跪下,忙不迭地说道:“臣妾不敢欺瞒殿下——所言句句属实,殿下若是怀疑,明日找几个楚国贵族询问便知!”
她坦坦荡荡,让云玺不得不信!
云玺沉吟良久,才认真地问道:“倘若本宫所记不错,九公印玺,乃是我天朝太宗皇帝亲自监造——云罗太子成了楚国公后,更是将他当年的太子私印加以改造,另刻了一枚楚国国印,图纸至今仍封存于皇史阁中!王后为何坚称楚地没有国印?”
“其中缘由,臣妾便不知道了——臣妾只知,世子祖父宾天之时,也不曾传下国印。”
“也就是说,楚国国印,早在历代之前便已遗失?”
“正是……”
“此事除了王室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若是令尹早就知晓楚国王室将国印遗失,恐怕今夜就不会率兵前来逼宫了。
他只需上书一封,发往安澜皇城,将此事禀明天子即刻。
届时,天子派钦差前来查察,一旦属实,再加上楚地贵族的闹事——楚国王位,手到擒来,何需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是,只有王室知晓。”
准确地说,应该是只有历代楚王知晓。
她能知道此事,还是在凑巧见证了两代楚国公宾天的情况下,偶然得知。
云玺正要细问,便听身后站着的言喻轻笑了一声。
男子嗓音清朗,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让人格外心安。
也……足够蛊惑人心。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更省事儿了——左右没了国印,朝服、冠冕一类礼具也就无需准备齐全。”
男子的嗓间溢出几分笑意:“时候不早了,殿下和娘娘都该歇息了。明日早朝,世子继位,还需二位做个见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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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写完二十万字时说的“埋完伏笔”的那句话。
我怕不是个埋伏笔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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