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抽忆丝,安落看到了无妄的记忆。这个人,千年时间从未因为自己存在过。
昆仑山上一根抽了新芽的枯枝,随手被点化成人。本应是妖,属于鬼族,却还是封印了鬼族。
一生都为那人存在,奉献修为,扩大附庸,却也换不来一个眼神。
抽出抽忆丝,安落觉得有些可惜,果然看不到到底是哪个仙人。甚至连个身影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到底看什么交流。
按理说那个人对无妄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人,更应该出现在这记忆里。
“无妄,你一生为他而活,却连真容如何都不知,当真可怜。”
透过满身的血还能隐隐看到无妄身上蠕动的黑线。过了很久,久到安落觉得他马上就要死了,无妄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不比风山主。”
喘了口气,似乎说句话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月神,你以为你悲悯众生,万物视而平等,一直高高在上的维持三界平衡,但造成这一切的,也都是你。”
“巫族暴乱,主上吸收人族修士精气,鬼族被封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
安落沉默,她刚刚暴怒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她觉得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
是她做的不够好,只觉得这个位置是被那人点化上来,墨守成规,从来没有想过好与不好,对与不对。
想着这样守下去,等那人回来就可以还给他一个三界。至少,和她开始见到的仙界是一样的。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但是你也好,你主上也罢,都必须死。”
说完,安落笑了笑,三分俏皮三分残忍三分好奇,好似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踩死了一只蚂蚁。
“你说,他知道你死了会是什么心情?毫无波澜还是觉得一颗棋子消失了的愤怒?”
无妄的脸色终于灰败了下去,没有生气。化成了一根枯枝,随后变成了一堆粉末。
“师尊,我们走。”
风起点头,心照不宣。二人并没有走太远,只在无忘寺旁边的城镇里休息。
不知道那位堕仙会不会因此下凡,若能见到是谁,可真是收获不小了。
“师尊,你说无妄和太真可是一人创造的?”
“未可定论。”
无妄的记忆中没有看到太真,说明太真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如果真的是一人创造,至少出生时的记忆应该是有的。
若说不是,二人的论调又一直统一,经历也未免太过相似。何况,这千年来,仙界会出两位堕仙么?
等了月余,除了凡间吵的沸沸扬扬,风起和无妄没有发现任何仙族,巫族的动静。
好在也没报什么希望,这会也不是特别失落。
“师尊,我们去找太真?还是回巫族?”
“巫族出世的人,其中一个在太真峰附近。”
“师尊如何得知?”
安落真的好奇,明明他们每天都在一起。
“这千年,我曾把神识分成无数,每走一处就散落一点。上次牵扯到巫族,我就调动神识查看了。现在才有结果。”
“那无间和西域呢?”
“也有。只是无间封印之后,我也探查不到。西域无法深入巫族,仙界的神识越发的虚弱了。”
风起和安落又回无忘寺看了一眼,出人意料的,无忘寺并没有一盘散沙。接任主持的是圆寺,这多少有些出乎了安落的意料。
上次见到圆寺,安落本来认为他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不然怎么能从上万寺众脱颖而出,坐上主持之位呢。只是不知道,无妄死后,这无忘寺仙门百家第一名的名头会不会落下来。
安落从来没有来过太真峰,和无忘寺不同,太真峰幽深寂静。虽然是道观,却没什么香火,装饰不不似无忘寺极近豪华。
更像是有底蕴的仙门世家,雾气腾腾,水流潺潺,一眼望不到山峰尽头。
“师尊,能感应到巫族的具体位置么?”
风起摇头,能感应到在这附近已经很勉强了。
“那先不找了,我们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
一连奔波数月,虽然安落灵力越发强悍,但是还是觉得疲惫。太久不动脑,突然出了这么多事,只觉心烦气躁。
二人随便在山脚下找了间客栈,发现无忘寺的事情目前还没有传到这边。
茶楼的唱曲的,咿咿呀呀的哼着无妄和太真的功德。不愧是在太真峰下,正常的茶楼不应该都是书生小姐相爱相守的故事么?
“落落,要吃些什么?”
安落摇了摇头,心情欠佳,胃口全无。
“太真峰上有一种灵鸟,名为肥遗。食之去病杀虫,是此带独有,煮汤味道鲜美。落落不妨尝尝?”
安落轻笑,觉得这样的风起甚是有趣。
“师尊何时对吃食这般上心了?那就尝尝吧。”
点了一份肥遗汤,肉质筋道,汤丝滑润喉,不知不觉就喝了一大碗。
“师尊推荐的果然不错。从前只知师尊喜欢修炼,现在没想到对吃食也这么有见地了。”
安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她初见风起时,对方不过十岁孩童罢了。
总是绷着一张小脸,却偷偷养了一堆狗,把自己的大部分吃食都分给狗。虽然下人经常好奇,为什么小公子这么能吃,但也只当修仙之人食量惊人。
后来安落看着他长成公子世无双的模样,本来她是很想接他成仙的,却没想到风起的功德还没够,她自己就先陨落了。
安落一直觉得他们的感情虽好,但是亦师亦友,还是有些疏离的。
陨落的时候,安落想到自己会重生,会碰到慕容桁,碰到鬼族,碰到巫族。也可能会再次遇见风起,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变成了风起的弟子。
明明月神是打算收风起为弟子的。
“落落,在想什么?”
“师尊,你从前为何从来不唤我名字。而且,我们也算半个师徒了,为何你从未叫过我一声师尊?”
“落落若是不愿,现在也大可以叫我名字。”
安落想张口叫风起,觉得太过生疏。叫无尘,到底隔了千年,有些叫不出口。嘴张了又合,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