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习点头道:“是,弟子遵命。”却又内疚道:“师父,弟子犯了门规,在狐山之上使用箫声幻术,还请师父责罚。”
宋岩摇头道:“情况特殊,你做得倒也不错,若不是听到箫声,我也找不到你和蓬征姑娘。”
慕容习惊道:“蓬征,她到哪里去了,可安好!”
宋岩道:“她没事,她回大夏帮你采熊蜂之蜜去了。”
慕容习点点头道:“师父,徒儿不孝,师父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救弟子,弟子却两次三番让师父心伤,实在对不起师父。此次虽然命丧一线,却得以重新与师父相聚,真是欢喜得很!”说着说着慕容习仿佛自己回到了十年年前那个雨夜,泪水盈眶。
宋岩听得心中感伤,心道:习儿执念太重,一心想要报仇,为了报仇不惜屡次触犯门规、偷学箫声幻术、甘愿认崔浩为义父。早已与自己不是同路中人,自己也已忍痛将其逐出师门。但慕容习表面上虽然认可此事,心中总是惦记着报仇之后重回师门。想要和他把事情说个清楚,但他又中毒未愈,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于是叹道:“你先休养,我去为你弄些吃的!”转身出帐。正巧看到苻蓬征纵马疾驰而来。
慕容习望着宋岩颀长的背影,忍不住跪伏于地,垂泪道:“我也不敢奢望师父原谅。弟子今生背负血海深仇,无法释怀,与师父济世救人的宏志大相径庭,不仅无法陪伴师父左右,还常常连累师父,令师父蒙羞。师恩如海,但弟子思量今生已无力报答,唯有来生相报,以谢师恩。”说罢,重重地向宋岩叩了三个响头。
宋岩叹气道:“我救你是命中定数,本不图你半分回报。但你为了复仇误入歧途,与我早已行之渐远,我再也不是你的师父。本无权再管你之事,但是箫声幻术威力虽大,危害亦大,还望你轻易不要使用。蓬征姑娘已到,蠕蠕的幸存百姓亦安定下来。我还有私人的事情需要解决,先告辞了。”
宋岩向一脸惊诧的苻蓬征道:“黑熊婆送来些熊蜂之蜜,我已给习儿服用,他体内之毒虽然已经去除,但是还需休养,宋某有事先走,烦劳姑娘照顾他几日。姑娘带来的蜂蜜不能再给他服用,备着以后再用吧!我刚听闻这蜂蜜有些副作用,我也来不及替他处理,可能会殃及姑娘,还请姑娘小心,与习儿保持距离。”说罢飘然离去。
慕容习见宋岩离去,心中烦闷,继续躺下,并不看苻蓬征。
苻蓬征轻声道:“宋先生真有本事,医好你啦,你说黑熊婆怎么会知道你需要熊蜂之蜜?”
慕容习道:“说够没有,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符蓬征笑盈盈地道:“你赶我走也没用,是宋先生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的。”
慕容习道:“他是让你与我保持距离!”
苻蓬征两眼笑得弯弯道:“好啊,我与保持距离,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说罢喜滋滋地卷帘出去。
慕容习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也不知是喜是忧?
接下几日,慕苻蓬征细心照料慕容习,慕容习却对她冷嘲热讽,苻蓬征知道他外冷内热,整日充耳不闻,该做什么做什么。
一日,慕容习又命苻蓬征离开,苻蓬征不应。慕容习烦躁道:“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赶你走都不走,你不知我讨厌你吗?”
苻蓬征柔声道:“你若真的讨厌我,还在狐山之上救我做什么?为什么又为我挡箭,又为我吹奏箫声幻术中的《善曲》。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这箫声幻术分为善曲和恶曲两种,善曲会让人产生愉悦的幻觉,恶曲恰恰相反,会让人心慌、恐惧、绝望。”
慕容习冷冷道:“男女授受不清,苻姑娘还请自便。”
苻蓬征颤声道:“我们两个都身负血海深仇,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慕容习叹道:“你走吧,我对你并无情意!”
正在此时,有人怒不可遏地掀帘而入,道:“要说冷血之人,天下谁也比不过你慕容习!”正是吕星林。
吕星林进帐后二话没说,扯掉苻蓬征的半截衣袖,只见苻蓬征的左臂上用手绢包扎处兀自渗出血来,慕容习不由心下一怔。
吕星林道:“她为了获取熊蜂之蜜,蹲伏在悬崖之上日夜守候,捕捉蜂鹰。悬崖午时,气温极高,她就甘心暴晒。悬崖夜间,气温极低,她又忍受酷寒。赫连勃勃饲养的蜂鹰都是以人肉喂养,否则绝不听从命令,她为了让蜂鹰为你采集熊蜂之蜜,就割下自己臂膀上的肉喂鹰,终于获得熊蜂之蜜。她连伤口都顾不上好好包扎,就赶到蠕蠕救你。你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地欺负她,慕容习,你还算是人吗?我这几日一直在外探听,本来不想管你二人之事,今日实在忍无可忍!”
慕容习脸色惨白,道:“苻姑娘,我本来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不值得你为我如此牺牲,你还是与他一起离开吧!”
吕星林大怒,道:“你把我看成何人?又把蓬征看为何人?他对你一片深情,岂是你想推开就可随意推开的?你的作风做派我本来就看不惯,又实在不想看到蓬征受你的气,但是我一旦得知宋先生有难,还是第一时间通知蓬征,她是为了通知你才上的狐山。到底你还算有些良心,替她挡了一箭。可是现在又为何对她言语相伤?就算你为她好,要赶她离去,也不能如此伤她的心。”
慕容习道:“我就是为了不伤她的心,才让她随你离去!”
吕星林叹道:“蓬征,你与我走吧,忘了这个无情之人。”
苻蓬征双目含泪,倔强道:“宋先生叮嘱我照顾他,我不走,吕大哥,我的事情,你不要再挂心了!”
吕星林顿足道:“让我说你什么好?”转身离去。
慕容习叹道:“你今日不与他一起离去,一定会后悔的!”
苻蓬
征道:“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后悔!”
慕容习扭过头去,不去理他。
苻蓬征问道:“听说主公、宋先生和北魏的然妃娘娘之间,恩怨极深,可是都不知道这恩怨如何?你是宋先生的弟子,可知一二?”
慕容习咳嗽几声,不耐烦道:“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苻蓬征默不作声。
慕容习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太过蛮恨了,心中不忍,解释道:“要说他三人的恩怨,就要追溯到我刚上狐山拜师之时了。等我病好了,再详细说给你听吧!”
当日晚间,苻蓬征只听慕容习发出极为痛苦的喘息声,忙起身看他,只见他面泛红潮、身体滚烫,五官扭曲。
苻蓬征摸摸他的额头,急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慕容习摇头道:“不是,给我水!”
苻蓬征忙倒水给他,慕容习一饮而尽,退开一些距离,喘息道:“你快走吧,这熊蜂之蜜,定是有催情的作用,我已克制自己数日,就快把持不住了!”
苻蓬征道:“你服食蜂蜜解毒,已有几日,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慕容习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依照蜂蜜解毒的医理推断,想必是一开始,熊蜂之蜜只有解毒之功。当身体中毒素尽去,血液中的熊蜂之蜜的催情作用才慢慢积聚、爆发出来。”
苻蓬征道:“难道宋先生说的副作用就是这个,他当时着急离去,又不便明言,于是含混带过。”
慕容习道:“师父若在,自会用内力替我化解。他有急事匆匆离去,所以无法替我化解。”
苻蓬征愣道:“他让我留下,难道是你自己很难度过这关?”
慕容习咬牙道:“师父恐怕也不是很清楚这熊蜂之蜜的用量和副作用。突然暴躁吼道:我没事,你快走!”
苻蓬征看他神情,也觉得有些害怕,像是在问慕容习,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如果我现在离开,无人管你,你会怎样?”
慕容习嘶哑着嗓音道:“还能怎样?死不了,快走!”
苻蓬征点点头,道:“好!”转身离开帐篷,却听帐篷内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慕容习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左右为难,不知是不是该继续离去,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把神志不清的慕容习一个人留在帐篷里,咬咬牙,又返回了帐篷。
只见慕容习瘫坐在地上,脸上却是孩童想吃食物一般的纯洁渴望的表情,一看到她便费力站起,跌跌撞撞向她而来,苻蓬征没有闪躲,任他抱住自己,将自己压在身下。
不知过了多久,偶尔几声犬吠狼鸣划破草原的寂静,忽然间听得慕容习大叫一声,站起来,逃出帐篷,逃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许久,苻蓬征慢慢起身,打开帐帘,向外张望,只见茫茫草原、风吹草低,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一丝黎明的曙光射向万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