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宛恬已经郁结得想抓狂,陆灏临却还没完,叠起双腿,懒洋洋地又甩了记重锤过来,“哦,差点忘了提醒你,这是大年二十九早上十点的班机,别误点了。”
纪宛恬一口气差点喘不上,大年二十九,那不是一周后的事吗?也就是说,未来七天她还要接受他的奴役?
对上她几欲杀人的怒目,陆灏临灿然一笑,心情很好地解释,“春节嘛,你应该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他个大头鬼啊!
纪宛恬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把机票甩他脸上。
这个时候,她真觉得先前果断拒绝他的决定实在真是太英明了,普通人对待喜欢的人,通常是讨好献殷勤逗对方开心博好感吧?他倒是反其道而行,一天天就知道故意气她刺激她,就见不得她高兴似的!
虽然很想早点见到弟弟,不过看在退掉火车票可以收回两张毛爷爷的份上,纪宛恬还是忍了,好不容易熬到回家这一天,她吃过早餐,拎起前一天打包好的行李直接上车。
刚坐好,就听到有人在车窗叩了几下,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到陆灏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外边。
他穿着一身浅米色的休闲服,眉目俊逸,身量修长,晨光柔和地打在他身上,衬得他越发神清气爽,连头发和皮肤都有种莹润晶亮的光泽。
陆大爷一如既往地美如画,然而纪宛恬一看到这张可恶的脸就来气,不甘不愿摇下车窗,嘟囔着道:“什么事呀?我还赶着去机场呢。”
陆灏临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调笑,“知道你要去机场,不会耽误你多久。”
纪宛恬闭上嘴,忍耐地瞪他,等着他说下去。
见她这副气鼓鼓的,陆灏临忍不住笑了,从兜里抽出一张大红包,颇为惋惜地叹气,“你确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这个老板吗?年终奖是不想要了吧?”
一听说有钱,纪宛恬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双眼发亮地扑到窗边,可怜巴巴地伸出手,“少爷,帅哥,老板,行行好,给小的赏点过节钱吧。”
陆灏临逗小狗似的晃了晃红包,做出受伤的表情,“可你刚刚的态度真的很伤人啊,怎么办才好,我要不要把里面的一半抽走呢?”
纪宛恬忙把脑袋当成拨浪鼓摇,“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陆灏临得逞地扬起唇角,虽然完全不信她的鬼保证,不过考虑到时间有限,也没继续逗她,是把红包放到了她手里。
一拿到沉甸甸的大红包,纪宛恬喜上眉梢,狠狠地亲了一大口,笑得眼睛亮亮的。
没想到临走了还会有大红包,纪宛恬一扫之前的郁闷,对陆灏临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连嘴巴都沾上了蜜糖,“谢谢您,少爷,祝您在新的一年大展宏图,日进斗金,万事顺意!”
反正她过年是不打算跟他联系的,不如现在就把吉利话提前送上吧!
陆灏临哼笑了声,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其实,你心里在祝我日日倒霉,最好倾家荡产走投无路。”
纪宛恬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呢,您要是倾家荡产了,谁给我发红包呀。”
她声音甜甜软软的,带着欢喜的笑意,陆灏临眸光微动,往前靠近一步,伸手从车窗掐住她的脸蛋,眯着眼笑,“还敢狡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纪宛恬心虚了,嘴硬地争辩,“我真没有……”
她发誓现在真没有,就算有,那也是之前被他气急攻心时的事……
陆灏临狠狠地揉了好一会,这才松开她的脸颊,盯着她端量半响,叮嘱地说道:“路上注意安全,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
哈?她觉得好笑,反驳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顿了一顿,又说,“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纪宛恬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春运人多事事故多,注意安全,不要给别人拐了。”
又在侮辱她的智商,纪宛恬心里不爽,不过还是乖乖地应下来,“知道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艾瑞克在后面提醒,“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虽然临近过年,但公司还有很多事未完成,他们带回去巡查工厂,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跨国会议,晚上还有场无法缺席的晚宴,要不是行程太满,陆灏临原本是打算亲自送她去机场的。
陆灏临默了几秒,总算放人了,“走吧。”
得到他的准许,司机发动引擎,稳稳地开出停车库。
纪宛恬在车里坐了一会,快要拐弯时,她也不知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趴到窗边,透过玻璃窗往后看。
陆灏临正和艾瑞克说着话,没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因为角度的关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早晨暖黄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虽然不刺眼,却几乎晃了她的眼。
怀着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纪宛恬顺利地到达了机场,因为行李不多,她婉拒了师傅的陪送,自己拖着行李箱到了大厅。
距离起飞还有半个多小时,她按指示牌去了vip专用的休息室,随便找了个位坐下,专心地等着机场广播。
厅里早已坐了不少人,全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vip贵宾,这些人打扮讲究,穿着贵气,不是皮草就是各种闪瞎人的高奢箱包,相形见绌之下,把自己团成一个圆球还拎着个半旧旅行包的纪宛恬就很格格不入。
渐渐地,有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射过来,黏在纪宛恬的身上,放肆地上下巡视,窃窃私语,时不时爆出一两声讥笑。
知道这些都是针对自己的,纪宛恬窘了一下,默默地拉高围巾遮住脸,小心翼翼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富人专区,上次送陆晨唯出国时,她就有跟陆灏临来过这里,可此时不同彼时,那时候夹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中,跟在陆灏临后边的她就是个小透明,谁也不会注意到她,而现在她单身一人,无所适从的环境加上陌生人不屑的评头论足,这一切都让她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惭。
还是老话说得好,什么人就得呆什么地,这么高端的场所……确实跟自己不搭。
正艰难地耗着时间,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稍停片刻,径直朝她这边奔过来。
感觉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纪宛恬下意识地抬起头,待看清面前的人,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
这不是平常负责给她送营养餐的女佣柳姐吗?她怎么来了?
柳姐手里拎着个提包,气喘吁吁地停在纪宛恬面前,拍了拍胸口,庆幸地笑道:“路上遇到车祸堵车,还以为赶不上了呢。”
对上纪宛恬满怀困惑的眼神,她主动解释,“少爷说这是您是第一次坐飞机,担心您不适应,就让我过来陪您走一趟。”
纪宛恬愕然了一下,“他让你来的?”
“是呀。”柳姐笑了笑,打趣地说道:“少爷很关心纪小姐,我在陆家这么多年,除了小少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别人这么上心呢。”
纪宛恬脸上一窘,转移话题地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柳姐莞尔一笑,“怎么会呢?我是少爷花钱聘请的员工,既然领这份薪水,完成他交办的事是我的义务。”
纪宛恬怔忡地听着,想到临别时他一遍又一遍叮嘱自己的模样,心里像打翻了一堆调味罐,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柳姐只是普通人,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不过,倒是让那几个暗暗嘲笑纪宛恬的人注意上了,这些人见柳姐对纪宛恬温言浅笑,恭顺中又不失热情,还抢着帮纪宛恬拿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套,渐渐地也瞧懂了些什么,方才还轻鄙的眼神变成了意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穿着土气的女孩。
然而纪宛恬没察觉到这个改变,她只是坐在那,低着头,呆呆地想着心事。
没过多久,机场响起登机的播音,纪宛恬跟着柳姐一起排队检票,登上回家的飞机。
进入头等舱后,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好奇张望四周。
不愧是传说中的烧钱席,座位是全真皮专门定制的按摩椅,她可以躺下来,舒舒服服地享受高科技带来的便利,穿着蓝色制服的漂亮空姐面带微笑走上前,温柔地为她献上各种贴心服务。
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让纪宛恬受宠若惊,也深深地感觉到了金钱的魅力,可一想到这份舒适是用自己的薪水换来的,心里又暗暗开始抽痛,对陆灏临这个罪魁祸首是又怨又愤。
不过看到坐在隔壁的柳姐,她又矛盾觉得,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的不可原谅。
正当她深陷思想困斗无法自拔,飞机起航了,滑轮脱离地面的那一瞬间,她本能地绷紧了身体,随着飞机越飞越高,铺天盖地的的恐惧侵袭而来,她的脸渐渐惨白,呼吸困难,浑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