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晏卫问了那个问题后,萧瑶每次入睡时，都会想到那个眼珠，那个人偶……
辗转反侧许久,才堪堪入眠。
而不到天明,又会被惊醒过来,所以睡眠质量远远差了好几十倍。
她眼底的乌青，只消一眼，就能完全看清。
“娘娘,您多少喝点这个汤。”青荷姑姑在一旁看着萧瑶心不在焉的样子,连饭也只是吃了屈指可数的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萧瑶晃神回来，她抬眸看了好几眼青荷姑姑，这才把目光聚集到了她手里的汤身上。
“一股子怪味。”萧瑶还没喝，远远便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青荷姑姑拿着勺子在碗里捣了捣，语重心长道：“娘娘可别小看了这一碗,这可是熬了许久的浓汤，里面还加了药材,对身子绝对好的。”
萧瑶虽然没有全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应了声，然后一鼓作气地把汤给喝下去，腮帮子鼓鼓的,“咕嘟”两三声便没了踪影。
“苦死了！”萧瑶吐了吐舌头,这比以往喝的,味道都要浓重许多。
青荷姑姑将蜜饯递上，“唉，苦口良药，为了孩子,娘娘就忍着吧。”
她真是肉眼可见地发现萧瑶消瘦了不少，不仅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连人的状态也不如在宫里那般好。
“娘娘，您近日里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萧瑶忍不住抬眸看青荷姑姑，她道：“青荷姑姑，我就是想不明白一事。”
“娘娘请说。”
“要是你觉得有件事，跟你想象的基本上一致，但你又没有办法阻止，你会选择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
青荷姑姑思索片刻，“娘娘想问的是，顺其自然还是仍旧想要阻止吧？”
萧瑶点了点头，她知道倪四的事情，和近日里晏卫收到的东西必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她却纠结得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因为你知道这件事不可做，你却偏要做，但现在可不是这样的情况，它可没有什么规矩，所以，娘娘，这得看你自己的意愿。”
萧瑶站起来，嘴里的苦涩早已被蜜饯的甜味所取代，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绣花鞋。
而后说道：“要是殿下回府了，你过来告诉我一下。”
青荷姑姑走了，萧瑶没在屋子里待多久，也出了房门。
她凭着记忆朝倪四告诉她联络的地方走去。
萧瑶走到房门口，正犹豫着敲门，不料里面竟有争吵声传出来。
火气貌似很大的样子。
萧瑶留也不是，但走也不想，一念之间，她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开来。
“黎，你这么做，太大胆了，万一他查到这事，我们掩盖的身份不就前功尽弃了？”
“哥，你别大惊小怪，那个老妖婆那里什么也查不出来，你急什么？”
“他们又不是一类人！”
“不是一类人？哥，我当整个丰裕国为敌，他们怎么就不是一类人？”
“对了，哥，我现在有点怀疑你的初衷了。”
“萧瑶嫁给了晏卫，她也算半个丰裕国人，哥对她的态度，让我有些琢磨不透啊。”
“……黎，你难道忘了当初的事情了吗？她有恩于我们。”
“怎么会？”
萧瑶听得云里雾里，他们也不再说话，她皱了皱眉。
有恩？身份？老妖婆？
这一切的信息量太大，萧瑶当场就愣在了原地，她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内忽然就打开了。
当时的气氛是凝固的尴尬。
萧瑶往后退了一步，她说：“你们好！”
房里的正是倪黎和倪四两个人，她突然间发现面前倪黎的身高尤其高挑，和倪四一比，差不了多少。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觉得呢？
她看见他们二人分别对视了一眼。
或许正经这里为何会出现她吧。
倪黎：“娘娘，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萧瑶看了一眼倪黎，又看了一眼倪四，她说：“我找你哥有点事。”
“我哥？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如跟我聊聊天。”
倪黎其实长着一副完全不好接近的模样，但她却总是说着热情的话，萧瑶有些招架不住。
“那好，我想跟你聊聊你手里的东西。”
既然招架不住，那就索性挑明了说话，萧瑶觉得这样也干脆利落一点。
“我手上的？”这回轮到倪黎懵逼了，因为他手上没什么东西啊。
反而是站在后面的倪四反应迅速，他说：“娘娘，请进来说话吧。”
萧瑶见他态度仍旧如从前一般，于是便没有推辞，她跟着跨了进去。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下人的房里。
他的房间并不是特别宽敞，但胜在干净整洁。
“娘娘请坐吧，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萧瑶坐下后，连忙摆了摆手，“无事，我就喝点水就好。”
她捏着茶盏，却没有喝，她的目光朝一处地方看去，那是用一块灰色的布盖起来的，异常显眼。
倪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轻抿，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事？
而倪黎后知后觉地也反应了过来，她眼球一转，似乎是想到什么点子，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原来娘娘想知道的是这件事啊！”
她话音刚落，倪四一道“住手”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灰色的布被掀开的动静。
萧瑶手中的茶盏险些握不住，仍有些水渍落在了她的虎口处。
她实在没有想到，仅仅那么短的时间里，人偶已经基本上完工了。
有脸的人偶。
“实不相瞒，我的确对这些雕刻比较感兴趣，你看，这个是我的完成品。”
萧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说有些吓人，但她好奇道：“这不是你哥在做吗？”
“倪四？”萧瑶朝他看，向他确认。
倪四抬眸，他的视线正好和萧瑶的对上，但又很快躲闪来去，他道：“主要是黎的主意，我打打下手。”
萧瑶：“那你之前和我说你妹妹的事，也是假的，骗我的吧？”
倪四瞪了倪黎一眼，他又看向萧瑶，叹了口气说：“……半真半假吧。”
萧瑶把手里的杯子彻底放下，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她说：“你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她在帮他隐瞒着晏卫，而他却是在欺骗她，把她蒙在鼓里？
“我不能说，娘娘，但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您。”
萧瑶没有说话，她走了两步，直到离那个人偶近了，看得更加清楚了，她才道：“……是你们把东西送到殿下手里的吧，还特地送去殿前军那里。”
人偶的眼睛有相似之处。
忽然间，一道笑声响起。
“呀，真是没想到，娘娘是第一个聪明人呐。”倪黎笑着说道，那笑声尤其欠揍。
像是把人当成猴子来耍一般。
萧瑶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就挥上去，“有意思吗？这种恶作剧。”
倪黎收敛了笑意，“有意思，当然有意思。”
她冷哼一声，一步一步逼近萧瑶道：“尤其看到他为此苦恼忧愁的模样，我心里更为畅快。”
萧瑶一下没忍住，她真就伸手推了她一把，“心理变态。”
“心理变态？”倪黎疑惑地重复着这几个词。
她不理解，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这是骂她的坏话。
“黎，你够了。”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倪四开了口，他一把拉开了倪黎。
萧瑶：“你跟她是一伙的，我什么都听见了，就算你现在这样，我也不会再相信你。”
她的眼神里满是戒备，他们两人的身份太过神秘，他们所说之事也模糊不清，她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娘娘……”倪四喊了她一声，却被萧瑶打断了。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接近我是为了报复殿下吗？殿下他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把整个丰裕国都当成敌人看待。”
“他那些年里一直在安庆国，你们都忘记了吗？”
萧瑶极力劝解着他们，倪四未语，而倪黎也不如之前的态度一般，有些冷漠。
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他们要对晏卫不利，她这一趟来的也不算是不值得。
正当她想要离开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进来。
萧瑶未看见人，但提前听到了谈话的声音。
“我就说吧，这回可是人赃俱获，她可不像你眼里那般好，她就是一个有心机的女子。”女声有些熟悉，但萧瑶已经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都说人心隔肚皮，她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你可要好好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说话声以及脚步声越来越近。
萧瑶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因为她听见了另一道男声，那是晏卫的声音。
毋庸置疑。
兵刃相接的声音几乎在瞬间就响了起来，萧瑶一下子就蒙圈了。
殿下，他是真的生气了。
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原来二位在我府上隐藏了这么久，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殿下，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倪四道。
“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晏卫一个眼神过来，他将所有人都撤了下去。
包括萧瑶感觉到熟悉的女声，原来是太子妃。
“我也要下去吗？”太子妃道。
“大嫂先回避，我怕刀剑无眼。”
太子妃也是怕把自己牵连进去，于是给了萧瑶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离开了此处。
此刻的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人。
剑拔弩张。
萧瑶瞧着晏卫严肃到极致的脸颊，她竟一时之间没有任何话想说。
反倒是晏卫突然抬眸开了口。
他眼睛微眨，犹豫了一会儿，似乎费了好大劲儿，才喊了一句：
“四哥，五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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