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骁在前头院子里坐着。</p>
温子甫摆不出长辈模样，说政务又不太合宜，干脆寒暄几句，让温辞招待新姑爷。</p>
不管外头是什么身份，在家中，总归是同辈，又年纪相仿。</p>
“秋闱时的文章，暄仔、咳，”霍以骁还是给霍以暄留了些面子，改了口，“大哥看过你的那篇，说写得很有意思。”</p>
温辞只当没有听出来，只顺着道：“我后来也读了霍大公子的文章，有一些思考，下次若有机会想向他讨教。”</p>
这倒不是瞎奉承。</p>
学子们彼此切磋，才有助提高。</p>
霍以骁帮霍以暄应了。</p>
外头，黑檀儿站在廊下栏杆上，冲温珉和温章叫唤。</p>
雪没有化，主道上的扫了，边上还留着些做景。</p>
霍以骁虽听不懂，但大致猜得到，这黑猫是昨天在他手里吃了亏，今天想在两个小的身上找一找胜利的感觉。</p>
温珉想逗猫，可今日不是能逗猫的时候，只能冲黑檀儿摆手。</p>
霍以骁隔着窗与两人道：“不妨事，听说你们请了习武的师父，正好让我看看身手。”</p>
这个理由，哪怕是桂老夫人问起来，也名正言顺。</p>
温章搓了个雪球，朝着黑猫砸去。</p>
黑檀儿高兴了，轻轻松松越开，还舔了舔爪子。</p>
做景的雪不及那日刚刚积起来的那么多，能顺手一抓就团成球。</p>
雪球后继无力，越发挨不着黑猫的毛。</p>
霍以骁看他们玩了会儿。</p>
看得出来，根基是打了，下盘很稳，扎马步那么枯燥的事儿，两人都没有偷懒。</p>
准头也算不错，若是打死物，能中七八成。</p>
可黑檀儿不仅是活物，还是极其灵活的猫儿，这两兄弟就讨不到一点好了。</p>
霍以骁走过去，低声教他们：“不要只顾着打它，得封它的去路，多备些球，快慢结合，让它摸不准你们的速度，两个人四只手，接连发难，能堵得它不好躲……”</p>
黑檀儿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气得龇牙咧嘴。</p>
阴险、狡诈，全是鬼主意！</p>
温章和温珉两人机灵，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一面搓球，一面嘀嘀咕咕商议了一番策略，然后起手发难。</p>
最初配合还有些瑕疵，一来二去，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儿。</p>
黑檀儿感觉躲起来没有最初那么顺利了，尤其是，边上还有一个准头极好、心思极坏的霍以骁时不时放个冷球。</p>
气得它不再躲了，而是一爪子把迎面而来的雪球给拍开了。</p>
黑檀儿跃上屋顶，跑去厨房找乌嬷嬷。</p>
院子里，两兄弟雀跃，温辞啪啪给他们鼓掌。</p>
霍以骁理了理衣摆。</p>
看，他也不是随口和温宴说的，还是有兄弟一道玩耍有趣。</p>
连逗猫，都可以一起上阵。</p>
是了，还有打架。</p>
先前那劳什子伯府有人找温章麻烦，不也有温珉努力拦在弟弟跟前？</p>
打雪仗时看出了一些发力的问题，霍以骁仔细给两人说了一遍。</p>
定安侯府是不指着他们走武举，练骑射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万一遇上什么不平事，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还手。</p>
可霍以骁更记得温宴说的，温章残了。</p>
自幼就有神童之名，若能进考场、十拿九稳的温章只考了个秀才，就因身体原因而无法再走仕途，这是温宴梦中的一桩憾事。</p>
温宴看着如今活蹦乱跳、能追着黑檀儿砸雪球的弟弟，她的心情，定然比他看着暄仔啃鸡腿、喝羊汤，更加的感慨万千吧……</p>
“什么时候回临安？”霍以骁问。</p>
温章手上找着感觉，答道：“明日一早出发。”</p>
“这么急？”</p>
问话的是温宴。</p>
她从正屋出来，就来寻章哥儿，刚好听见了。</p>
温章循声望过去，冲她笑道：“就要腊月了，不急不行。”</p>
他们得走水路，渡口那里一天一个变化，通河渡口这两天还没有冻上，可以走船，再过几不好了。</p>
温宴晓得这道理，亦清楚曹氏如此安排行程的缘由。</p>
虽说又是南北两隔，但温章是在临安念书，过些年依旧会赴京长住。</p>
温宴道：“明日我去渡口送你们。”</p>
花厅里，午饭都已摆桌。</p>
温鸢来唤他们，笑着挽着温宴的胳膊：“听见了，明儿你不来，我就不上船了。”</p>
姐妹两人笑个不停。</p>
笑过了，温鸢亦有些羡慕。</p>
新媳妇进门受磨难的那一套，温宴一丁点也不用受。</p>
不过，温宴有温宴的苦恼，皇亲国戚，不是那么好当的，她没有婆媳苦恼，却会有其他糟心的事情。</p>
这大抵就是天竺寺里的大师们说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p>
如此想来，她和离后的舒心日子，反倒是越发像个神仙。</p>
从这一点上来看，祖母有一句话是对的，人得向前看，得跟自己和解，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p>
因着三房与温章明日要走，今儿这顿回门宴，也是辞别宴。</p>
翌日，温宴送他们去渡口。</p>
去时坐马车，絮絮叨叨与温章交代了许多。</p>
回程时骑马，冬日风大，她裹得严严实实，倒是黑檀儿兴头极好，坐在马背上，兴奋得时不时叫上两声。</p>
而霍以骁，一早就上朝去了。</p>
下朝后，小内侍过来，把人请去御书房。</p>
吴公公堆着笑，道：“四公子看着气色不错。”</p>
霍以骁没有立刻往里头走，低声道：“先前散朝后，我收到了很多大人们的祝语。都是什么‘百年好合’、‘琴瑟和鸣’，就是没有哪个说‘早生贵子’的。怪哉怪哉！”</p>
吴公公：“……”</p>
这一个个都精得不行，哪有什么愣头青？</p>
哪个吃饱了撑着等您早生贵子啊！</p>
还嫌事儿不够乱吗？</p>
没见礼部上上下下，这些时日有多忐忑吗？</p>
谁都怕乱，吴公公也怕。</p>
不得不说，两父子就是两父子，四公子把皇上的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p>
不仅心里跟明镜似的，还先拿话来堵他。</p>
帮帮帮，他帮还不成吗。</p>
“您一会儿，”吴公公纠结了一下说法，“皇上说什么，您只管听着，反正这事儿，嘴上说的人不算，应的人也不算，得看运气，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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