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奖金呀, 王富贵这下心里有底儿多了。
领导的钱不能收,但是厂里面给的奖金还是可以收的呀, 虽说他觉得厂里给的太过丰厚不太现实, 这其中的一部分很有可能是江科长自掏腰包给添上的。
但是他还是收下了, 一部分是因为心意,还有一部分自然是因为穷呀!
不要说他没出息,这点钱儿都看在眼里, 主要是这年头,没钱的日子太难过了!
买个东西、吃个饱饭没钱都难呐。
既然江科长看重他,他以后在厂里好好给他干就行了, 这钱票也没必要假客气的不要,这不是傻吗?
显然江科长也是这样想的,他欣赏王富贵这小伙子,就愿意给他更多的利益好处, 一台自行车的票和钱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这也只是他的一份心意。
他也不是想用一丁点儿的钱票就把王富贵给收买了, 他觉得这样做的话是在侮辱他,所以才借厂里的名义添上去的, 毕竟王富贵这样高洁之人,他怕直接给钱票会折辱了他。
所以说啊,以貌取人要不得!
天知道, 如果王富贵知道江科长是是这样想的,一定会大喊:让这样的‘折辱’来得更多一些吧!
但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他拿起自行车票打量了一下, 小小的,还不足他的半个手掌大,但是这东西,一市难求。
*
转眼就过了几天。
这天下午,云秀仍然坐在树荫底下,身旁放着的一杯香甜的麦乳精。
这还是葛大花找出来冲给她喝的,说是这个东西金贵,多喝点儿补身子,将来生下的娃也白白嫩嫩的好看。
阳光透过树荫撒到她脸上,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舒心的笑意,这样的日子她之前想都不敢想,但是因为他都一一实现了。
她锤了锤有些酸软的腰,站了起来。
虽说葛大花担心她的身子不让她干什么重活了,但是帮着拔拔草做做饭还是能行的。
再说了,她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这些事都做习惯了,现在冷不丁的不让她做了,她还怪不习惯的。
而且啊,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不经常活动活动,身子骨都上锈了。
“秀儿,你咋过来啦?”
葛大花看着走在田间的云秀连忙站了起来,
老天哟,不是让她不用过来的吗,这个田垄也是有些高度的,一不小心滑到了,咋整?
“你都怀上了,可得小心儿点儿!”
这倒是葛大花杞人忧天了,不说云秀现在的月份还浅,就是这条路她都是走惯了的,这点儿高度,怕是村里的两三岁的小孩儿也不可能会出现脚滑的事情。
她这是关心则乱呀!
她选择性的忘记了,这村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到生孩子了都还在地里忙活的,
毕竟都在温饱线上挣扎,不干也不行啊,家里的嘴巴都张着等着吃呢,不干就没有饭吃呀。
这也是事实,少干一天的活儿就意味少挣一天的工分,那这样算下来不就是少了一天的口粮。
这样不划算的事儿,谁干呀?
所以呀,除了家里条件好的,心疼自家的女人让她歇着,其它谁家的女人不是怀着孩子还在田里干活儿的,更有甚者,一些狠心的人家,不仅会让怀着身孕的媳妇儿干重活,干完后还得回家继续伺候一家老小,最后连口汤都喝不到。
这样的事儿也不少,大家见怪不怪了,哪家没有些这样子的心酸事儿呢!
所以对于葛大花他们家这样的异类,一些人就是抱有一种奇怪的态度,既有些嘲讽也有些看好戏。
这不,隔着几个田的何春花和张大弟就有些沉默,不过这次她们倒是学乖了,也不上前去挑衅了,就远远的站在田里看着她们,
看着看着心底就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啃食着心脏,
何春花狠狠的挥下锄头,仿佛挖碎的不是土块儿,而是她的仇人一般,“呸,笑得那歪脸样,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锄头挥动得太久,累得她擦了好几次的汗水,又看了看远处轻松割草的葛大花,心里又是一阵不平衡。
那泼妇就可以少挣几个工分去做轻松的活儿,而她却要在这儿为了多几个公分干些男人才干的粗活儿。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这不知道说的是老天,还是男人,或者二者皆有!
眼神不在地上,她一辉锄头差点儿砸到自己的脚,她险险躲开后骂了一声晦气,真是连个锄头都欺负人,
她扭头看着旁边木愣愣望着那边的张大弟,狠狠的推了一把,“你去那边儿!”
然后她继续轻松的锄着这块儿被挖松了地。
张大弟也不出声,默默的低着头干着活,看着手上的血泡,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欺负她,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云秀,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
真是刺眼极了!
也是,她李云秀是掉到福窝窝里去了,不愁吃不愁穿的,男人还能干对她好,嫁人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整个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那红润白皙的脸蛋明显是得到了很好的对待。
要不是之前跟她是一个村儿的,她都不敢认了。
这还是之前跟她差不多境遇的小可怜儿吗?
明明她就只比李云秀大个几岁,但是她现在看起来却是跟何春花一辈儿的了,而李云秀却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年轻。
不仅婆家好,就连男人都是工人,那可是城里面的工人呀,他们整个村里都不见一个的工人!
她李云秀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想着家里面好吃懒做的男人,心里又是一阵的难过,怎么她就没有碰到这样的好人家呢?
不过想得再多,还是要干活的,
她看着前边一大片儿没松动过的地,又是哭了起来,这何春花太欺负人了!
于是她边流着泪,边用力挥动着锄头,那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可怜!
但是何春花只是撇了一眼,就继续磨着洋工。
这副模样唬谁呢,先不提她有没有同情心那玩意儿,就是她张大弟吃了她的粮食就是应该给她做活儿的。
不然那些红薯还不如喂狗呢!
这边的葛大花可不知道那边的动静,再说了,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要说现在,暗自羡慕他们家的人还少吗?
再说了,这些都是她家阿贵儿靠自己挣来的,她骄傲!
要不是家里的老头子让她要低调些,她还要把阿贵儿买给她们的的确良新衣服给穿出来呢。
不过话虽如此,面对那身的确良的新衣服,她也是舍不得的,只是趁着下工了身上收拾干净后才会穿着那身不合时节的单薄衣裳,满村子的转悠。
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他们家的重点是云秀。
她看着仍有些单薄的云秀,略带埋怨的说道:“你可是双身子的人,要小心些才好,就在村头的大树下坐着就好了。”
云秀对着她,惯是顺从的,当下也没反驳,只是笑道:“妈,我知道的,我就是想着过来给你送点儿水喝。”
面对云秀的懂事,葛大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接了过来。
刚打开盖儿,就愣住了,“你这孩子,这出门前给你冲的,咋个现在还没喝完,这是给你补身体的,给我喝算什么事儿,你快自己喝了。”说着葛大花就盖起了杯盖儿,递还给云秀。
云秀却是不接,非要葛大花喝,“妈,你就喝吧,阿贵哥特意买回来给你们吃的,咋能我一人吃了!”
“你这孩子。”葛大花嗔怪道。
不过麦乳精这种金贵东西,她可是舍不得喝的。
但是,不知道秀儿这孩子是不是跟阿贵儿待久了,这个性子跟他也是越发的相像了,
一番纠缠下来,竟还是让葛大花给听进去了。
“大柱家的,有人找!”
葛大花从香甜的杯子中抬起头来,望了过去,赵金凤?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残余,把还剩大半的杯子还给了云秀,问道:“金凤嫂子,是谁呀?有啥事儿吗?”
“我也不知道,那人就在村头的路边上,还开着一辆大货车,问啥也没说,好像是你们家富贵儿的同事。”
那货车可真大,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车呢!
可是问那人,那人却啥也不说,就说是找王富贵的爸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啥事儿?不会是葛大花她家富贵儿在外面惹祸了吧?
她不由催促道:“你快去看看吧,那人好像还是挺急的?”
葛大花一听是关于阿贵儿的,赶紧的跑了过去,一旁的云秀见状也抱着杯子跟着慢步走。不是她不想快,主要是肚子里面还有个娃,只能按住心中的急切慢步跟了过去。
远远地,她们就看到村头路边上停着的红色大货车,
葛大花跑到车跟前,仰头喊道:“嘿,有人吗?我们是王富贵的家人。”
听到声响,车窗里探出一颗脑袋,他往下望了望,“您是王干事的?”
王干事?
葛大花有些懵,王干事是指她家阿贵儿吗,“王干事是说的我家阿贵吗?”
“是的,就是王富贵王干事,这个是王干事托我带给您们的东西。”说着,他从里面拖出来一大包的东西,双手拎了下来,“给,就是这些哈,你们拿好了,我还得去镇上送货,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就开车走了。
看着满天灰尘中渐渐远去的车,葛大花嘀咕道:“咋这急呢?我还想让你给我带个信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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