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求婚
肖浥尘开车进入法租界，顺着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延行至人工湖，左边视野开阔的公园，右边矗立着几幢法式庄园，随地势修建，汽车可以行驶至半坡，也有步行的青石阶蜿蜒而上，路两旁开着野生的绒球花，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篱落庄园坐落在半坡平坦的草地上，莫东篱怔怔的望着‘篱落’两个字，心脏跳动的节奏加快，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胸膛。
带着白手套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子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然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里面笑吟吟的走出来。
福伯？他不是回老家了？
莫东篱疑问道。
“福伯在肖公馆勤勤恳恳二十多年，我怎么舍得让福伯回乡下，便请他来做这‘篱落庄园’的管家。”
“肖大哥知道吗？”莫东篱记得福伯是肖浥尘回来之前就离开的。
肖浥尘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晓得大哥知不知道。
大概，也许，晓得吧！
房子并不大，楼下除了大客厅，餐厅，一个卧室，便只有二楼的卧室，倒是房子后面，别有洞天。
一个精心布置的小花园，脚下各色的小野菊，一幢偌大的水晶玻璃花房里是娇贵品种的菊，开得正艳。
花团锦簇中，有一架花藤秋千椅，旁边小茶几上放着杯子，书本，让人想念惬意的下午茶。
走进去，便一眼看到正中央陈列着一架白色的钢琴……
尽管地处南边湿润的气候，但在这个湿冷的天气培育菊花开放，也是费了功夫。
莫东篱已经都不用猜便能知道，这一切，肖浥尘都是为自己布置的。
她看到钢琴，压抑的感动一下子从心底涌出来，让她血液加热，眼眶泛酸。
肖浥尘坐在了琴凳上，向她微微一笑，双手抬起，落下，在琴键上奏出一首欢快而优美的乐曲。
莫东篱的目光从肖浥尘身上穿过去，落在玻璃外的草地树木，掠过目所能及的景物，驻留在一个不断放大的光圈中，那绚烂的颜色让她相信，世界的确是五颜六色，非常美丽。
她仿佛看到爸爸妈妈并肩坐在一起，她仿佛看到自己徜徉在花海中，世界是安宁的，幸福的，而她也终于卸下所有的伪装，疲惫的妆容，弹一首曲子，画一幅画……
她看到肖浥尘向自己缓缓走来，手捧火红的心形玫瑰，玫瑰的正中央躺着一枚精致的钻戒，是花瓣层叠的玫瑰，花芯是一颗璀璨的钻石，在正午的阳光下令人炫目。
肖浥尘单膝一屈，双手捧上，目光比钻石还要绚烂，声音比琴键声还要迷人。
“莫东篱，我喜欢你很久，而今，我想要余生爱你，想要与你相携生生世世，共白头。
东篱，只要你愿意尝试接受我的心意，我绝不逼迫你，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等候你的答复，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我……”莫东篱恍惚缓过神来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后一躲，一脸的惊吓。
适才，她以为是自己在乐曲中的幻觉，还想着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出现肖浥尘求婚的一幕！
肖浥尘倔强而又坚定的望着她，莫东篱这才察觉，今日肖浥尘穿的是一套崭新的西服，打了领结，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他向来装作考究，莫东篱初见还以为他又要去那些高档会所，没觉着什么。
现在才发现，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着装正经，就连额角略带些痞气的刘海都收拾了，可谓是衣帽整齐彬彬有礼。
她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一眼。
马靴背带裤，翻领衬衣配马甲，外加短夹克，一成不变的鸭舌帽，还真是中性的过了头。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极了小痞子……大概，肖浥尘太过绅士的对比。
她又看向肖浥尘，他依然执着的举着手，膝盖真切的落在地板上。
“肖浥尘，如果，如果我不接受，你会怎么做？”莫东篱下意识的问了句。
肖浥尘仿佛在认真的思考，很快眼角弯弯的笑了，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你已收了定情信物，为何会不接受我的求婚？”
“定情信物？你是说星月项链？可那时候，那是因为……”
莫东篱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一时语无伦次。肖浥尘却仰着头双眸疑惑的望着她，不确定的问：
“莫东篱，你是在逢场作戏？”
那语气哀怨的让莫东篱莫名的心虚，她摆摆手，又觉得不是那个意思，而跪着的肖浥尘又让她加重负罪感。
“你，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干嘛，肖浥尘，你总不会又威胁我？”
莫东篱有些恼火，心中想着，如果肖浥尘想跪，留让他跪着好了！
肖浥尘并没有耍赖缠着，还真起身，只是语气萎靡不振，目光落在钻戒上，自言自语：
“我早该猜到这个结局。东篱，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
这枚戒指，是我姐姐亲手设计，有我亲自选的钻石。姐姐原本还要设计打造另一支，可是还没来得及……如果我姐姐在天有灵，看到她的设计，终于戴在弟弟心爱的女人手上，一定会很欣慰……
东篱，你刚才问我，不接受，我会如何？
呵呵……你说，我又会如何？我虽然以前逗你，惹你生气，以肖二少的身份故意接近你，可是这件事，我唯一不会拿任何事要挟你。
我要的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相恋，做我肖浥尘的爱人，妻子。而不是仅仅要一个女人……”
肖浥尘自嘲的笑笑，将玫瑰连同戒指放在了钢琴上，缓缓走出花房：
“没有你，我精心打造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东篱，戒指已经许给你了，若你不接受，送人，卖掉都行。”
莫东篱愕然的看着走到外面的肖浥尘，再回头看看耀眼的戒指，不由得跺跺脚走过去。
从始至终，好像他都没给自己一个应承的机会呀！
莫东篱抚摸着琴键，想象着用性命保护肖浥尘活着的那个女孩，她当时不过十七的年纪，听说是个商业奇才，在设计方面天赋异禀，被害那年，听说正在议亲……
肖浥尘不用要挟威胁，莫东篱苦笑着拿起了那枚蕴藏着少女满满憧憬的戒指，小跑跟上去。
这片花园尽头却是斜坡最高处，几乎形成了一个断崖层。周边用形状各异的大石头堆叠成一个天然屏障，肖浥尘坐在最高的一块青石上。
他拍拍身边，示意莫东篱上来。
莫东篱走上去，极目了望，可见江面上船只的轮廓，烟囱里的青烟缭绕在江面，雾蒙蒙的。
“能从老外手中争得这块风水宝地，你够厉害的！”莫东篱无比感叹。
这些年，她眼睁睁看着海城最好的地段，最美的风景都被瓜分，好像自家的花园都住进了外人，而自己只能住在杂草堆里。
后来日寇大肆侵略，如蝗虫般所到之处残垣断壁，如肖大哥所言，他们还得庆幸有这些外族人早早的侵占，索性保住了一些古建筑，好风水。
以前，莫东篱并不太懂，如今站在这里望着看似幸福平静的法租界别墅区，她的心里有一种痛楚油然而生。
“总有一天，我们会将这些黄毛子都赶出去。”
肖浥尘的声音中没有悲愤，很平静的叙说，但让人不由得相信，的确会有那么一天。
“赶不赶走他们倒是其次，我倒是希望能将田岛云子那些耀武扬威的魔头刽子手赶出去。”
莫东篱坐在肖浥尘身旁，惆怅的叹道。
肖浥尘收回目光，转过头凝睇着莫东篱，如梦如幻的声调轻声问：
“阿篱，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愿意和我尝试相处吗？”
莫东篱愕然，她从肖浥尘的眼睛里看到了害怕拒绝的躲闪，看到了讨好般的小心翼翼，她的心，不由得一软，豪言道：
“真有那么一天我嫁给你好了。当然，如果那时候你未娶，我未嫁。”
肖浥尘的眸光一下子被太阳光太灼热，他立刻站起身，对着偏西的太阳吼道：
“肖浥尘指天为誓，此生唯娶莫东篱，若违此誓，必受活剐，永世不得超生！”
“肖浥尘你疯了！”莫东篱瞪着他，气恼的吼了一句。
这世间有太多不确定，他怎么能发如此重誓？
肖浥尘却笑得绚烂：“我没疯。阿篱，我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像大哥那样有着崇高的人生理想，我，就是想要你！”
‘我，就是想要你’六个字掷地有声，震的莫东篱几乎耳鸣，震得她心脏急骤跳动，似要破膛而出。
这一刻，流云静止，时间凝滞，天地万物中唯有他们两人彼此凝视，在这光明的午后，在太阳的金光中。
有那么一瞬，莫东篱想要对着山川河流回应一句：肖浥尘，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可到底，她堆着笑回应：“肖浥尘，任何女人听到你这番誓言，没有不感动的，我也不例外。”说着拿出钻戒晃了晃又戴进口袋。
“这个呢，暂时收下替你保管了。若有一天，你遇到了真爱，我再还给你。还有，日后无论有任何变故，我都不会兑现你的誓言。”
莫东篱说完笑嘻嘻的走下去。她听到肖浥尘在身后喊了句：“莫东篱，你就是个胆小鬼！”
谁说不是呢！
莫东篱自嘲的笑笑。
她挺喜欢自己这么没心没肺的活着。
生逢乱世，有太多身不由己，就连是否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未知数，还谈什么未来!
肖浥尘颓然的跳下去，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都这么没皮没脸的表心意了，还是被小丫头搪塞过去了。
不过，也算成功一半，最终还是收下戒指了。
他又望向遥远的天际，微笑着喃喃道：“姐，你看到了吗？你亲手为我设计的订婚戒指，终于送给了我喜欢的女孩。
我会带着你的希冀，坚强的活下去，无论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