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忧自从当上这个“圣僧”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威逼,哪怕是正隆帝也不过暗地里用小手段进行试探互相打机锋,不过他完全不慌,季无忧是谁,能面不改色忽悠皇帝作秀把自己吹成真佛转世还成功的大骗子!
“敢问承平伯,”季无忧保持着温和的面容,似乎任何事都不会让他变脸,“您以为何为‘佛’?”
安城皱眉,并不想被圣僧带偏,反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本官没有想过那些,只想知道圣僧究竟凭什么,能站在高台之上成为万千人的信仰?”
季无忧挑挑眉,这个安城果然聪明,在辩论里头最忌讳的就是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很容易就会踩进他人的陷阱中,不过他以为避开就行了吗?
“佛者,无边无垠。以狭义论,达到某些境界的个体为佛,”这些是季无忧自己的见解,是他根据所学所看总结而来的,“以广义论,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是另一层天地,是所有事物的本真本源。故佛祖曾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又言:一切众生本来是佛。”
季无忧环视一圈,见大家似乎被他说懵了,趁势追击,“何为佛,何为信仰?贫僧从未将自身树立成一樽信仰,贫僧不过在追求自己的佛道。同时,您看到的便是事实的全部吗?”
季无忧不等安城回应,上前一步注视他的眼睛,自问自答道,“您受目光所限,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有无尽因缘恩果,转世轮回。您只看见这一世这一时这一幕,看不见过去看不到未来,于是断章取义,咄咄逼人。而在贫僧,眼见的是前世今生,因果报应。您怎知芸芸众生每日发生的每一件小事背后,所牵扯的是怎样的因果循环?”
“正如您所说,贫僧不助父母,乃因这些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劫难,而贫僧所助的,您看不见。”季无忧微挑嘴角反正谁都看不见摸不着,我还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有本事来反驳啊!他看着安城有些慌乱的眉眼,继续道,“正如施主看不见自己未来的境遇,也看不到亡者的世界。”
季无忧瞧着安城不服气又无法反驳的样子,心中暗爽,反正我是神棍,我说啥是啥,你有本事证明我是错的啊?!虽然这种做法实在有点不要脸,但是季无忧并无任何羞愧的意思,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嘛,脸皮算什么?
“你!”大皇子没忍住差点动粗,却被安城一把拉住了。
安城严厉地看了他一眼,逼得大皇子退回了原地不再掺和他们的事。
这是他两长久以来的默契,一切脏事和会引起民间争论的行为,大皇子都不能沾,他至少明面上的形象必须保持干干净净让人无从指责。每一个主子身边都需要“奸臣”,将阴暗的肮脏的会引起争议的事与主子分离,一旦他们到了舆论被攻陷大势所趋的时候,主子就可以直接与这些“奸臣”切割,将“佞幸”往外一丢,既满足了民众的需求缓解社会矛盾,还能让百姓更加爱戴这个“公正无私”的“明君”。
安城是心甘情愿扮演着这个奸佞的角色,他转过头,对着季无忧,眼里是季无忧也瞧不懂的执着。既然从父母亲缘上无法撼动圣僧,那么就从他的个人入手!
“本官与天下所有人一样都只是俗人一个,不识天数,看不到因果循环。既圣僧如此说,本宫也无从反驳。”
季无忧拧了拧眉,真是坚强啊,又有什么花样要搞?
安城面不改色,提高声音道,“那么圣僧,您又为大盛做了什么呢?您号称佛法无边,可这半年来,大盛各地依然灾祸不断,甚至在您入宫短短几月,后宫便接连发生意外,死伤妃嫔不绝,您究竟是大盛的福星,还是……”
灾星。
季无忧眼神一暗,眼前不可自抑地出现了和自己三分相似的那张女人的脸,她挥舞着巴掌朝自己脸上袭来的的狰狞模样季无忧已经好久没再梦见了,他还以为自己忘了。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如附骨之疽,哪怕转世也逃不开。
安城的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之人却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大殿上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指责安城,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连礼部尚书都看不下去了,“圣僧出家以来,不仅从未作恶,更是撰写佛经多次为国祈福,甚至替后宫驱除巫蛊,你如何能这样颠倒黑白?”
“就是!”七皇子人小冲动,也不懂那些奇怪的规则,而是直指大皇子,“大哥,你怎么能让安城这样侮辱圣僧?”
五皇子见大皇子和安城目光凌厉地瞧着自家蠢弟弟,赶紧将人拉了回来,七皇子却倔强地挣了开,继续道,“圣僧明明当着我们的面超度过巫蛊,引过天雷,就因为他没帮你们,把他说成这样,你们可真无耻!”
大皇子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安城便忍不了了,“哦?七皇子如此揣测自己的亲兄长,是何等的道理?”
五皇子皱眉,挡在七皇子身前,“他不懂事,自有身为兄长的孤负责,不知承平伯是以什么身份,竟妄议皇子!”
“哼!他说不得,孤可以说吧!”大皇子也听不下去他们欺负安城,当场与五皇子互相指责暗讽,话题也成功跑偏。
安城倒是比较快反应过来,他瞧着终于似乎被打击到的圣僧,拉了拉大皇子,把话题转了回来,“圣僧还未向咱们解释呢,您又如何能证明自己?”
幸亏他们的打岔,季无忧收拾了心情把那些阴暗的东西压回心底最深处。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其他所有人的反应,此时最需要在意的却是正隆帝。
季无忧抬起头,看向正隆帝,却见他脸上不出意料的并没有多少愤怒反而露出一点深思。果然皇帝就是皇帝,哪怕被药物控制放大了情绪,只要涉及自己利益,依然能保持理智。也谈不上失望,他一直清楚,不管自己对皇帝有多少帮助,他内心深处始终是防着自己的。
季无忧看向安城,见他对自己一挑眉,显然以为自己并没有能力为这等事辩解,毕竟只要如人家说你是灾星,你要怎么证明?例举自己曾带来多少益处吗?
对不起,这还真没有。
可惜呀,安城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季无忧不是普通人。他是手拿剧本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他最大的依仗不是钟裴渊,不是那些佛经,更不是“摸谁谁倒霉”的技能,而是他对这个世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了如指掌!
季无忧闭了闭眼,本来他准备过两天再提出的,现在必须提前把自己的底牌翻开了!
季无忧从容地看向安城,“公道自在人心。”他瞧着安城不以为然的模样,微微一勾唇,“既如此,贫僧也只能透露一二天机……”
安城神色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季无忧环视一周,见所有人屏息凝神翘首以待的模样,上前两步,直视正隆帝泛红的双眼,“陛下,贫僧今日冒昧前来也正为了此事。”
“圣僧请讲!”正隆帝十分激动,难道圣僧将有什么预言?是否会对自己有益呢?
预言倒是预言,可惜并不像正隆帝想的那样。季无忧面带悲悯,沉声道,“贫僧算出,不出旬日,江南将有一场大灾祸!”
“嗬!”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正隆帝的激动的表情僵在脸上。
“是否是江南决堤,洪水泛滥?”正隆帝瞬间变得忧心忡忡,若真决堤又该如何应对,还有远在江南的老三,要不要调回来?
季无忧却出乎所有人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圣僧何意?”正隆帝不解。
“水灾只是开端,”季无忧面不改色地说着恐怖的话,“水灾将引发的大瘟疫,才是百姓的夺命之源!”
“什么?!”正隆帝大惊之下猛地站了起来,龙袍衣摆将桌上的奏折都带翻在地,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整个朝堂也慌乱起来,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时不慎让瘟疫蔓延,那么大盛百年基业很可能会毁于一旦!
大皇子和安城也顾不上原先的目的了,两人对视一眼,神情皆紧张起来,江南决不能有事!若江南爆发水灾和瘟疫,不仅打乱了他们的布局毁掉他们苦心的经营,更会对大盛造成难以预计的损失,他们要的可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盛!
季无忧知道男主和男配再怎么使阴招,对大盛的爱国之心却是真的,不然在原文里大皇子也不会在几番考量后还是去江南救下钟裴渊,和他携手打败平西王并治理水灾。
不过自此知道瘟疫很可能是下毒之后,季无忧却一直弄不明白,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如果不是大皇子自导自演的话,又有谁能借此得利?
平西王吗?
“圣僧!”正隆帝的声音打断了季无忧的沉思,他的眼神里慌张又带着隐隐的审视意味,似乎想判断这位圣僧说的是否是真的,“这灾祸一起,当如何解决?”
季无忧背过身,看向殿外阴沉的天色,眼神几经变换。
最终,他缓缓道,“贫僧当亲自下江南,以解百姓之围。”
此言一出,众臣皆愣。大家眨了眨眼,纷纷看向表情仿佛卡主了的正隆帝,谁不知道,圣僧住在宫里最大的原因便是皇帝对其的不放心。若圣僧借此一去不返了,陛下又当如何?
江南可还有平西王等几个王爷呢!如果他们把圣僧一掳,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挟圣僧以令百姓,又该怎么办?
这等攸关国运的事没人再敢出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皇帝的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皇帝什么反应?
他当然想一口拒绝,可圣僧与百姓放在两头,他又如何能说“别算什么瘟疫了,死多少人都无所谓,你要跟着平西王造|反了我大盛的江山岂不是顷刻间坍塌?”,于是皇帝只能面色僵硬地宣布,此事事关重大,押后再议。
季无忧自然知道皇帝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可再过几日,江南的消息一传来,他不放也得放!
而关于这场朝堂辩论以及圣僧的“预言”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速扩散了出去,一个下午的功夫,瞬间传遍京城内外,众人对圣僧敬仰的同时为对“预言”更是担惊受怕,一时间大盛上下人心惶惶。
但这件事对大皇子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百姓暂顾不上以安城为首的大皇子一脉对圣僧的诋毁和攻击,将心思都放在了将会发生的水灾和瘟疫之上,不过这也就只能拖一时,一旦事情有了缓击,安城必遭众生反噬!
没有人怀疑圣僧的预言是否会成真,事实也正如圣僧的预言,三日后,江南传来消息,除楚地外,淮安苏州一带皆出现决堤现象,眼看事态便要蔓延。
江南之灾,势不可挡。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