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躬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您没说过要买瓜子。”
“……”她讪讪道，“可能我做梦的时候。”
天色陡然阴沉沉的，雨丝静谧得落下。
莫心感慨道：“又得下雨了。开春都不知道下了几场雨，没完没了的。”
宣翎儿抿着唇不说话。
天井过来一人，撑着竹节油纸伞，到了凉亭熄了伞，楚楚俊朗的少年，不过透着三分羸弱。
她一直觉得宣弗凌长得挺端正的，只是跟聂祈风比逊色一些罢了。
“二哥，你怎么来了？”
宣弗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兀自斟茶，一饮而尽。“龙华寺出什么事了，听说父皇一宿没睡，到处找国师求救。”
宣翎儿心直口快，“父皇怎么这样，动不动找国师，成年人了，能不能自己动动脑子。”
宣弗凌曼声道：“你这话也就我这里说说，被人听到了，你就是作死。父皇也是你能埋汰的人？”
宣翎儿打眼看他，“那你来龙华寺干什么？”
宣弗凌亲亲热热地喊翎儿。
“干嘛？”
“现在父皇满世界找国师，你说，咱们要是先找到国师，是不是立了首功？”
宣翎儿点头道：“你要找国师，就去天师府。你来龙华寺，只能找圆清主持。”
“国师不在天师府。”
宣翎儿哦了声，心里欢喜。
聂祈风答应她避而不见宫里的人，果然是言出必行。
宣弗凌觑见宣翎儿含笑的脸色，“别人找不到国师，但你可以。”
宣翎儿不禁问道：“为什么？”
“国师待你特别好。”
宣翎儿闭口不认，说好地下恋，她可不能先承认了。“国师古道热肠，待人都是好的。”
宣弗凌又不傻，聂祈风雄赳赳气昂昂，自视甚高的模样，跃然眼前。“你莫不是个睁眼瞎，国师眼高于顶，拿正眼瞧过谁？能入他眼的，除了父皇，怕就是你了。”
夏凉端着一盒春盘子，放在石桌上。
宣翎儿招呼他吃瓜子，“来都来了，嗑点瓜子再走吧。”
宣弗凌正色道：“翎儿，你帮帮我吧。父皇对国师特别信赖，只要我们能拉拢国师，父皇必定会对我另眼相看。”
“国师不一定会卖我面子。”
宣翎儿表面犹豫，内心雀跃得要起飞了。正愁找不到理由去天师府，这回可好，名正言顺会情郎。
“姑且一试，我记着你的好。”
宣弗凌往西首望了望，“宣麒儿怎么样了，死得了么？”
宣翎儿耸了耸肩，“谁知道，祸害遗千年，没准还能活。”
“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他指了指天，“总不会真是菩萨干的吧。”
“你不信？”
宣弗凌哈哈大笑，“只要妇道人家才信，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是不信，我只信事在人为。”
宣翎儿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二哥，近来你意气风发的，看来房事上面大有起色。”
宣弗凌满脸春光，“尚可尚可。你呀，也该找个归宿了，我瞧着谢澜挺好，如今老二烧成了丑23书网p;rdquo;
宣翎儿一下子就领悟他话中精髓，“你是让我去捡漏？”
宣弗凌承认，“差不离吧。”
宣翎儿翘着嘴，“我才不去。我要是有那个心思，还轮得到宣麒儿。”
宣弗凌劝说道：“谢澜哪里不好，你去大齐国当了皇后，母妃与我增光百倍。”
宣翎儿赶客的心思都有了，翻起脸，“我不要当皇后，我要在宫里当老姑娘。”
“呃……”宣弗凌怔愣了下，“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志向。”
容妃穿过月洞门，冷不防见到宣弗凌与宣翎儿整整齐齐坐在凉亭下喝茶，喜上眉梢，儿女双全，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她嘴上还是不饶，“弗凌，你来了也不见我，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
宣弗凌起身让座，“自然是有的。母妃你这边坐，这个石凳，我刚替你坐干净了。”
“朝都怎么样了，今上知道龙华寺的事情，有什么反应么？”
宣弗凌给容妃斟茶，“父皇震怒，心思不定，这会儿病急乱投医，发散了兵力找国师商量对策。不过国师不在天师府，父皇越发惶恐。”
容妃叹了口气，“今年难过了，得找个喜事冲一冲。”
宣弗凌跟宣翎儿面面相觑，他问道：“您打算怎么冲？”
容妃道：“光华殿中有个清茶会，你跟我一块儿去瞧瞧，朝都有名望的家族女眷都聚齐了，不乏标致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你要是看准了，我就禀告今上赐婚。”
宣弗凌意兴阑珊，“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您就别掺和了好么。父皇哪有这个兴致，没准讨酱油喝。”
容妃一听有理，但她主意已定，还是劝说道：“你跟我去一趟，先把人给定下。配得上咱们皇室的，统共就这么几户门第。你可别忘了老三已经着手物色了，总不能越过你的次序去。你府上还空着主母，他这厢先填上了，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宣弗凌说不过她，只好乖乖束手就擒。“翎儿，要不要一道去？”
宣翎儿耸了耸肩，“没意思。”
容妃道：“一道去吧，给你哥掌掌眼。”
容妃发话了，只好勉为其难去凑热闹。
宣翎儿拽了拽宣弗凌的衣袖，低声道：“我听说你府上有个清棠，自幼与你一起长大的。”
宣弗凌荡漾笑色，想起那些艰难日子里，清棠给他的温柔与慰藉，还有柔软的身子骨，可以适应他各种奇思妙想的姿势。
他不禁莞尔。
“你要娶皇妃，清棠不会伤心么？”
他闻言一愣，“我确实没想过这个，清棠是好姑娘，待我真心，事事以我为先。可她不过是五品小官之女，抬举侧妃已经是极大的僭越了，何况是皇妃之位。她也许会伤心，但一定会理解，有些事情，从出生就注定了结尾。”
宣翎儿听着有点难受，作为一个出生在起点的人，她知道一无所有的艰难。突然很同情清棠的遭遇，什么都给了他，却偏偏只能在角落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