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次送姜宝回家, 上一次三个人碰面还是在玉海度假农庄的时候。
国王游戏未成功的亲吻惩罚让顾云泽心跳加速，醒悟自己对姜宝不仅仅是好奇和兴趣，而是真切的动心了。
当天顾云泽有意的试探了一下陆星爵对姜宝的态度，他当时嘴上和少女划清界限, 但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温柔和缠绵。
如果说当时陆星爵爱而不自知，那么如今的他已经彻底觉醒了。
顾云泽有颗七窍玲珑心，善于观察和揣摩人心, 他轻松就从陆星爵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看出了端倪。
对姜宝有着旺盛的保护欲, 不由自主的肢体接触，面对自己这个外男时隐隐透露出一丝敌意和戒备。
哎...顾云泽内心轻叹，事情朝他所能预料的最坏方向发展了。
他和陆星爵的友情始于17年前，虽然两人有4岁年龄差, 但是陆星爵跳级上学, 一直和他同校。
从小学、中学到大学, 两人一起长大，相处的时间比父母还多。只要有人提到“顾云泽”，其他人下意识的就会想到“陆星爵”。
不足为外人道的是, 他们是生死兄弟。
顾云泽14岁时, 趁着寒假，两人一起去京郊玩耍。
和现代繁华的京城相比，偏远的小县城风貌和建筑都有点古旧的风格。逛了两天, 初始的新鲜退去，他们开始觉得无聊了。
两个少年很幸运，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大雪, 穿上厚羽绒服，顾云泽和陆星爵漫无目的的闲逛。
“诶？”陆星爵的目光被枯叶里的一抹奶黄吸引，拨开薄薄的落雪，发现是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顾云泽注意到他的异样，走近观察，“是仓鼠吧？”
“嗯。”陆星爵应一声，小心的把它抱起来，触手的感觉让人有不好的预感，“好像死了。”
“是吗？”顾云泽伸手戳了戳，小仓鼠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陆星爵观察了一下它的脸，眼皮紧闭，也没有呼吸。他不死心的捏了捏小仓鼠的粉色抓抓，也是冰凉的。
顾云泽叹了口气，“看来是冻死了。”
陆星爵看向手心的小东西，它的背毛是嫩黄色，白色的腹毛有点稀疏、隐隐透出粉色的小肚皮，爪子和鼻子都是粉色的。
即使如今身体已经僵硬，它看起来依旧蛮可爱，颜色纯净、皮毛蓬松。
“我们把它埋了吧。”虽然小仓鼠已经没有呼吸了，但陆星爵还是不忍心把它仍在雪地里。
顾云泽没有反对意见，踢了踢旁边的树叶，从底下找了根树枝，“我帮你挖坑。”
“嗯。”陆星爵想了一下，站起身，“我回去找个东西装一下它。”
“去吧。”
离开时，陆星爵也没放下手上的小仓鼠。他轻轻握住手，就将它包裹在掌心。
两人乘坐的车就在不远处，顾家的司机看到他问道：“要走？”
“没有，我拿个东西。”陆星爵没过多解释，打开后车座，正好看到座位下随意放着的巧克力盒子。
他伸手拿起来，把里面的巧克力倒掉，把小仓鼠放进去。
原路返回的时候，雪越下越大，没有风，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到大地上。陆星爵站在荒芜的山野，感受到了一股落寞和悲伤。
他打开手里的铁盒盖子，能够闻到甜甜的巧克力味。
“他们都说我是金口，说什么都能实现。”陆星爵喃喃的对着死去的小仓鼠讲话，“你还这么小，要是能复活就好了。”
年仅11岁的少年还有些天真和幼稚，索性把生活中的烦恼一起说了：“其实我很讨厌大人总是把我的成绩或者奖项归功于运气，特别迷信，也否定了我的努力。”
陆星爵叹了口气，用食指摸了摸小仓鼠的皮毛，“如果我身上真有运气的话，希望老天爷帮忙送给你，以后别做短命的小仓鼠、做个人类吧。”
童言童语刚结束，山间骤然吹起一阵旋风，围绕着陆星爵打转。
普通人看不到的异空间，山神被召唤施法，结束后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味道，笑着说了一句：“龙骨命，有趣。”
旋风来的快去得快，陆星爵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身体有点发冷。他将羽绒服拉链拉到头，缩着脖子跑向顾云泽。
装着仓鼠的小铁盒被他俩埋在发现它的山坡，附近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树。
“等到春天，树木都会生长发芽，这处风景肯定不错。”顾云泽把树枝扔掉，打量了一下四周，“刚才没注意，附近还有坟地呢，咱们快点走吧。”
“好。”陆星爵点点头，离开时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好几次。
看出小伙伴的低落，年龄稍大的顾云泽主动提出带他去滑冰，地方在他们回去的路上。
小型水库结了冰，上面覆满平整的新雪。两人前后脚踏上去，各自踩出一串脚印，有种破坏完美的快乐。
笑闹间，死亡带来了的阴霾消散逐渐消散。
他们不知不觉跑到了水库的正中，顾云泽哈出的水汽氤氲在冷空气中、形成白雾，“好冷，应该吃火锅。”
陆星爵笑了，“那一会儿回去吃呗，让司机找商店买点材料。”
“没问题。”
顾云泽话音没落，脸上就变成了惊惧和错愕。他的脚下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冰面摔去。
两个少年并不知道，冬季的水库偶尔会有人凿冰窟捕鱼。如果是平日上来玩，冰洞非常明显，并没有太大危险。
但在大雪飞扬的日子，厚实松软的雪花抚平了冰面，将危险掩盖。
顾云泽毫无防备的踩进了冰洞，薄薄的新冰不足以支撑他的体重，直接破裂。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连自我保护的动作都来不及摆出，头就狠狠的磕在冰面，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上一个捕鱼的人用的是电动渔网，洞口足有一米左右，顾云泽大半个身子都扎在水里。
冬季的厚衣服被水浸湿，像是千斤坠，再加上昏迷的他毫无反抗能力，整个人斜斜的从洞口往下沉。
落后一些的陆星爵反应过来，飞速往过跑，跪在冰面上拽他，“阿泽！”
和进入青春期迅速发育的顾云泽不同，11岁的陆星爵只是个153cm的小朋友，力量也很弱。陆星爵不仅没有把顾云泽拉起来，反而被对方一起带到了水里。
冬天的水特别冰冷，他的本能反应是松手、想要爬上岸。但看到完全淹没的朋友，陆星爵咬咬牙，把厚重的羽绒服拉开，憋了口气潜入水中。
光线不好，他的眼睛睁不开，几乎是在水中瞎摸索。
得益于陆星爵刚才的动作够快，下潜不深就摸到了顾云泽的手，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拉着人往上游。
危机时刻，人的潜力不可估量。
170cm的顾云泽在昏迷的情况下被陆星爵托举上冰面，他累得有些虚脱，抓着冰面使劲喘气。
下车抽烟的司机注意到了异样，吓得烟都掉了，朝冰面喊：“喂！我这就来，坚持住。”
从停车的堤岸到落水点，直线距离不远，但他得绕过水坝，花了近三分钟才跑过去。冰面上只有顾云泽独自爬着，水面空无一人、但能看到由下而上的气泡。
“妈的。”司机踢掉鞋子，猛地扎进水里。
这两个少爷的身份格外尊贵，少一个都不行。
司机是个退伍兵，体力好又擅水，不一会儿就把陆星爵救了起来。他分别查看两个孩子的生命体征，顾云泽脉搏平稳，陆星爵却很微弱。
司机当即在现场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等陆星爵吐了几口水、能够正常呼吸，他才松了口气。
一路飙车赶到最近的卫生院，等医生护士安顿好他俩，司机咬牙给京城打去电话。
顾喻言吓得茶杯都砸了，“阿泽怎么样？”
“已经送到医院了，没有生命危险。”
家里就一个儿子，真出事就完了。顾喻言着实松了口气，“陆家的孩子呢？”
“他下水救人，之后体力不支淹水了，状态更严重一些。”
顾喻言眉头紧皱，“稳定下来联系救护车把人送回京城，陆家那边我去说。”
京城是他们的大本营，最好的医院和医生都能够掉配，在这里养伤才能让他们放心。
顾云泽有点受寒，比较严重的反而是头上的撞击伤，有点淤血，属于轻微脑震荡。他在返京的救护车上醒来，和跟车的医生简单询问情况，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顾云泽环视四周的环境，是间单人病房。他下床往外走，打算找找陆星爵。
在走廊遇到了护士，对方好心帮忙指引了方位。ICU病区很安静，为了防止交叉感染，顾云泽不能进去，只能在走廊看看。
陆星爵插着呼吸机，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监控线，闭着眼脸色惨白。呛水加上受寒，他发起了高烧、还有肺炎的症状。
在水库上，顾云泽虽然昏迷了，但通过猜测和别人转述，他将事情的前后弄明白了。
是陆星爵救了自己。
如果说以前两人只是共同长大的发小，经过落水事件，他们的关系有了质变，是能为彼此拼命的兄弟。
同时，这也是陆星爵人生的转折点。
以前的他没病没灾，运气非常好，随口一说的事情都能成真。落水后因为肺炎治疗了近一个月，之后就开始走霉运。
初始只是小事情，比如磕碰到手脚、丢钱包等；后面事态逐渐失控，别人打架误伤路过的他、天降花盆砸伤脚。
频频受伤流血，陆奶奶觉得不对劲，强制带他去了躺雍和宫。
当时也是临川大师的处理，直接就说出了症结，“陆星爵的气运没了，整个人的生机像个漏斗似的往外泄漏。”
这话可吓坏了陆奶奶，立刻拜托临川大师，“一定要救救小六。”
他问了生辰，手指掐算，“他原本生带龙骨，在世福禄顺遂，往生登极乐。”
“那如今是怎么回事？气运怎么没了？”
临川大师的安抚的压压手，问陆星爵：“最近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不用他回答，陆奶奶就抢先答，“年初的时候落冰窟了，小命差点没了。”
临川大师和陆奶奶讨论的热火朝天，陆星爵对此却不相信，只当一切是巧合罢了，回家后还和顾云泽吐槽。
“我家里真的好迷信。”
电话那头的顾云泽却眉头皱着，心中有些动摇。
临川大师后来还特地去了落水的地方，想要帮陆星爵找回龙骨，但是召唤术失败了。他只能和陆家人如实讲，“命骨丢了，有两种可能：挡灾消散了或者被人抢走了。”
这话后来顾云泽也知道了，他虽然没说出来，但总觉得陆星爵的龙骨命是因为救他丢失的。
后续临川大师帮他施了个固魂和招气术，陆星爵暂时能够正常生活，但是时间长了气运殆尽、性命难保。
陆星爵虽然不相信，但事实很快证明了冥冥中真的有灵。健康的身体每况愈下，拖到21岁，他久病住院卧床，濒临死亡。
这才有了后面的冲喜借气事情。
因果是个圈，把所有人串联在一起，深陷其中的他们则不得其解。
顾云泽始终觉得愧对陆星爵，认为他的龙骨命是救自己时丢失的。因此在陆星爵生病期间，对他格外关注，生怕他直接去了。
陆家人死马当活马医，拐了姜宝回家，陆星爵真的一扫虚弱、康复了。
因此顾云泽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内心特别感激姜宝，平日也对她多有照顾。只是，没想到最后搭上了他的心。
三个人从停车场往楼上走，顾云泽主动远离少女，走到了陆星爵的另一侧。
电梯往上升，顾云泽的心却径直往下沉，仿佛触不到底。
他自问：陆星爵喜爱姜宝的情况下，自己能和好友撕破脸，追求她吗？
——不能。
顾云泽始终觉得亏欠陆星爵，如今自己的命都是对方给的，他怎么能去追求陆星爵喜欢的女孩。
成年人的世界不光只有单纯情爱，还要考虑家庭、友情和工作等诸多复杂的因素。
透过电梯光滑的镜面反射，顾云泽默默看向姜宝，她今天很漂亮，即使许久未见笑容依旧格外灿烂。
只是...这不是属于自己的笑容。
顾云泽的眼神坚忍，决心隐藏好对姜宝的情感。他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拳，心脏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人生不如意十之□□，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爱的人。
午餐选的是火锅，姜宝埋头吃东西，陆星爵帮她涮烫，顾云泽食不知味的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餐后少女捅了捅陆星爵的腰，示意对方把礼物拿给她。
陆星爵弯腰从桌下递给她，默契地对视轻笑。
这些小动作都没逃过顾云泽的眼睛，他眼睑的肌肉轻轻抽动，并没有讲话。
姜宝换了个位置，把礼盒拿出来，“云泽哥，送你的伴手礼。”
“谢谢。”顾云泽身上一点都看出来异样，很自然的接过。
盒子打开，内里是清洗干净、用红绳固定好的人参，他努力微笑，“品级很好，花了不少钱吧，下次不要破费了。”
“嘿嘿，”姜宝美滋滋地笑了，凑近一点小声的解释：“这个是我和哥哥去废弃农场简陋的，只花了800块的门票钱。”
少女骤然靠近，顾云泽下意识想避嫌，幸好他反应快，及时阻止自己。欲盖弥彰，反而是大忌，他大大方方的才正常，相反很容易被陆星爵发现马脚。
“你的运气一向很好。”顾云泽摸了摸红色的丝绒衬垫，缓缓的把盖子合上。
如果能够这样关上自己的心就好了。
好的政治家都是演员，顾云泽打起精神，不动声色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和姜宝聊了几句关于旅行的见闻。
从火锅店离开，姜宝说道：“我的包到了，想去拿。”
“那你和小六逛吧，我后面还有事，得先回去。”顾云泽觉得此时告别刚刚好，不用继续做电灯泡了。
“好呀，你去忙吧。”姜宝点点头，指挥陆星爵去门口拿清口气的糖，“要酸梅的。”
少女的手放下来时，不经意的擦碰到了顾云泽的手。
若有似无的触感，从指甲盖到手部神经，一路攀上大脑。他的小拇指不听话的动了动，想要牵住对方似的。
结果毫无疑问的落空了。
顾云泽心里空落落的，眉头皱起来，赶快把手指管理好。
这就是隐忍克制的暗恋吧，他反而希望自己不再喜欢姜宝的那天早点到来。
太卑微了。
*
和顾云泽分别，姜宝跟陆星爵继续逛街。
“我昨天和千语逛街的时候问了两个包，没想到今天店员就联系我了。”
陆星爵不想让姜宝觉得被冷待，于是问她：“哪个牌子？”
“爱马仕，千语是VIP大客户哦，可以去小房间，还有水果点心吃。”
见姜宝兴致勃勃的样子，陆星爵不免浅笑，“你多买点也可以成vip。”
“嗯～”姜宝摇着头轻哼，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怎么？”
少女拽了拽他的胳膊，等他低头才小声耳语：“他们店要配货，比如买个特别的包，有货也不卖给你，你得买其他东西，够一定金额才能买想要的。”
陆星爵不太明白，“卡里一直都有钱，你放心刷。有喜欢的需要配东西，也不碍事。”
“不行。”姜宝对此态度很执拗，“我不喜欢的东西拿来干嘛，买东西是要开心，但在他们店里需要花不少时间看杂七杂八的东西，反而很累的。”
姜宝昨天和裴千语在爱马仕选了一个小时，她觉得超级无聊的。不过裴千语对此并没有微辞，在销售的推荐下配足了80多万的货。
到达专柜门口，有接待的员工上前：“您好。”
“我要找susan，她给我发消息订的包包到了。”这种店是有提成的，所以销售和顾客关系会比较亲密。
销售对此见怪不怪，微笑着点头，“好的，您在沙发这里等一下，我马上联络susan。”
因为是周末，店内的人挺多的，等候区坐了不少人。单独的沙发没有空置的了，姜宝选了个长发的角落坐下。
“哥哥，来。”少女往旁边缩了缩身子，给陆星爵预留出一个位置。
男人浅笑，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他顺势说道：“你在这里等吧，我去外面接电话。”
和热闹的店内相比，室外安静了许多，陆星爵对电话说：“妈，怎么了？”
“刚收到通知，京一大今年开学前军训，过几天姜宝得去。”
陆星爵不算太意外，这是每个大学的必修课。他明白母亲的意思，“您是担心，我俩不能分开太久的事情吧？”
“嗯，大师之前也说了，最多不要分开3天。我看通知军训得9天呢，要不给姜宝请假吧。”
“别。”陆星爵赶快阻止对方，“军训虽然辛苦了一点，但是还蛮有意义的，姜宝应该从来没体会过。而且在这期间，新生就会彼此认识，结成小圈子。”
给姜宝请假的话，很可能让她成为班级里游离的那种人，最后连朋友都没有。
蒋云想想确实如此，不由得感慨，“小六长大啦，也会关心人了。”
“我记得学校高年级的学生会的人会跟着去，我自己处理吧，到时候跟着姜宝去军.营。”
“行，那你自己看着办。”蒋云适时的放手，挂电话之前提醒他：“你们吃完饭别急着回来，陪姜宝买点衣服，她长高一大截，我估计之前的好多裙子都短了。”
店内，susan接到通知后立刻从楼上下来，走到接待区轻声打招呼：“姜小姐。”
姜宝闻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旁边有的略微尖锐的女声抢先一步开口。
“你来得太慢了，我等了好久。”
嗯？姜宝好的看向左边，打算看看是谁。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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