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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渐渐隐在云层里, 像是又要下雪。

    高层办公室的楼层没别人,迟亦跟在千九身边,迷迷糊糊有些犯困, 她这几日睡的不太好, 总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早上索性起早,见了千九才觉得心安,心一放下来,就止不住的困。

    千九衣食住行都在这里,顾真真给她安排的妥妥贴贴。迟亦跟着她到门口,她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无声地赶人。

    迟亦装傻,“刚吃完午饭就要继续学习吗?”

    千九堵在门口,不远不近的疏离, “我要午睡了, 迟小姐没必要跟着吧。”

    迟亦眼皮沉沉, 弯着眼睫义正言辞的撒娇,“那正好, 我也困了。”

    千九盯着她,不为所动。

    她还没有接受迟亦的打算,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办公室没地方睡, 下午还得起来看文件……”

    迟亦的眼睛很好看, 像一汪藏着无数愁思的清泉,偏偏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意,笼罩着淡淡的薄雾。

    烟眉含情,平添几分柔弱。

    千九微蹙了蹙眉, 这次没有拒绝她。

    授课的教室里面有个隐藏的房间,不大不小,够千九一个人在这儿住下。

    “你睡吧。”千九在书桌前坐下,摸出一个小本子自顾自看书。

    迟亦坐在床上,懵圈归懵圈,没再得寸进尺。

    “你不睡?”她躺下去翻了个身,忍不住问。

    千九眼皮不抬,内心毫无波动,“刚吃饱就睡,我又不是猪。”

    迟亦:“???”

    “你骂我是猪?我要生气了!”

    千九抬眸看着迟亦,神色极淡,面上写满了莫名其妙,“你又没吃饱,干嘛自己骂自己?”

    迟亦气得心梗,这觉谁睡得下去?

    所以那些朝臣就是不喜欢这样随时能噎死几个人的千九?

    她气鼓鼓的坐起来,准备玩点花样儿。

    再看千九,低头在背单词,模样儿很认真,似乎真的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而去。

    玩花样儿的心思歇了大半。

    “阿九。”

    迟亦的声音很轻,千九敏锐的捕捉到了声音里的不确定,她抬起头,蹙着眉头淡淡的望着她。

    “怎么了?”

    迟亦的模样跟刚刚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很疲倦,“你还喜欢我吗?”她说。

    千九眉头蹙的很深,沉默良久,久到迟亦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的心思你很清楚。”千九定了定心,放下书,扬起嘴角笑了笑,“看来是我高估你了,迟小姐,我喜欢你,这份喜欢,这份爱,从天御国带到了这里,一直不曾变过,你现在知道了吗?”

    千九在笑,笑里讥讽的成分居多。

    迟亦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女帝陛下鲜少有这种放低身段的时候,千九看着还有几分诧异。

    但,没那么简单。

    “迟小姐,”千九笑起来,继承到了女帝陛下的几分凉薄,“是谁规定喜欢的人一定要在一起吗?”

    迟亦不说话。

    千九趁势进攻,“天御国的国法规定的吗?还是咱们的人/大/常/委在人民代表大会上立法规定的?”

    “我是喜欢你,迟亦,那不能代表什么,至少现在,不需要你接受,也不需要你回应,仅仅是我喜欢你,而已。”

    迟亦抿着唇沉默。

    千九觉得没意思并且还想打个哈欠,她的课程排的很满,顾真真几乎没给她喘息的时间,跟迟亦待在一块儿,还剥夺了她午休的两个小时。

    “至于你喜欢我。”千九顿了一下,“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我。”

    “虽然这不是重点,但我确实,还挺感兴趣。”

    千九很淡然,眉宇间确凿带了一点点的疑惑。

    她喜欢迟亦,是情有可原,换个人做女帝,她十有七八也会喜欢。

    然而迟亦喜欢她,真没必要,虽然这话很伤她自己的心,但事实就是这样,她本来想的比谁都清楚,在天御国,她从来不曾生过妄想。

    偏偏到了这里,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迟亦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这里面夹杂着太多龌龊的心思。

    她嗫嚅着:“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理由,你喜欢我,有理由么?”

    “有啊。”千九抱着臂,视线逡巡在迟亦身上,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喜欢你长的好看,喜欢你杀伐决断,喜欢你治国有道,喜欢你的才华,你的智慧,嗯……还有你的身体。”

    还喜欢你的好。

    迟亦听得很认真,答话的时候还是很别扭,“我不知道。”她偏头看着千九,眸子里雾气渐深,“一开始只是觉得你只有我可以依赖,要好好儿护着你,仅此而已。”

    千九抿着薄唇,冷冷淡淡的望着她。

    迟亦轻轻笑了一下,“或许是我依赖你也说不准,天御国那么多人,只有你真心实意的希望我活下去,我……很难不动心。”

    这个心,动的十分龌龊。

    迟亦不想自己提起来,她一点一点养大千九,不是当童养媳养的,这是对千九的侮辱。

    千九神色没什么变化,也没再说话。

    她们两个之间滋生的感情,本来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迟亦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挫败,“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么?”

    她还有很多法子,但她头很疼。她怕脑子抽抽,搞得千九连喜欢都收回去。

    “目前不打算。”千九拿起小本子,继续背单词,背了两个她突然抬起头冲着愣神的迟亦笑了一下,“我发现不拘泥于感情的世界,也挺有趣的,迟小姐。”

    迟亦脸黑了黑,“比我有趣?”

    千九笑得眼睛眯起来,“有趣多了。”

    迟亦脸拉下来,臭得厉害,她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千九,眼神幽怨得叫人发酥。

    千九认真背着单词,目光好似能透过书落到迟亦身上,“你还不睡?”

    迟亦呕着气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脸上,被子上还有千九身上的香味儿,她声音闷闷的,“宝……”宝字刚吐出来又急急忙忙咽了回去,改口改的太急差点咬到舌头。

    千九头也不抬,“嗯?”

    迟亦缓缓闭上眼,假装无事发生,声音又软又轻,“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叫醒我?我不想醒来又是自己一个人。”

    千九的手颤了一下。

    有些东西藏在心底深处,差个契机蹦出来。现在就是那个契机。

    捧着本子的手指紧了紧,千九呼吸放得极慢极慢,“嗯。”

    迟亦睡的很快,听到千九答应了她,她的心立即放了下去,眨眼间就睡着了。

    千九把眼神从书上挪到迟亦身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又泛起了点点波澜。

    那种名叫愧疚的情思,裹在心口上,缠得她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她不该一走了之的。

    迟亦睡的快,醒的也很快。

    千九刚背到第三页的单词,迟亦就猛地坐了起来。千九看了一下表,十二分钟。

    “怎么了?”她克制住了自己想过去的心思。

    迟亦似乎没听见,唰地一下躺回去,双目失神,缩在被窝里小口小口喘气。

    千九皱了下眉,站起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做噩梦了?”

    听到她的声音,迟亦好像才回过神,她坐起来,爬下床穿鞋子,“洗手间在哪儿?”

    千九指了指另一边的门,“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

    迟亦背影僵了一瞬,“没事。”

    千九眸子凝在迟亦背上,里面泛着无边的寒意,她没动,静静盯着迟亦,“刚刚的话题,我还没说完。”

    她脸色很严肃,说出来的话也很严肃,“我喜欢你,坦诚一点。”

    迟亦没说话,没回身,僵持了一会儿拉开门进了洗手间。

    这个梦,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她亲手把千九送上绝路的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梦。

    先前的温存锐减,梦里全是那个雪天,悬崖下,妖风阵阵,她的小千九,破败的躺在那里,了无生机。

    迟亦捧了把冷水,冲了冲脸。

    清醒一点出来,千九冷冷的眸子一直追在她身上。

    “我没事。”迟亦先开口堵住了她的问询,“只是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

    千九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直视着她,“什么梦会把你吓成这样,我的好姑姑?”

    千九自然猜到她是做噩梦了,但她要知道这个噩梦是什么内容,会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把迟亦吓醒。

    迟亦脸色苍白,眼神情不自禁躲闪。

    “我暂时不想告诉你,”她想起千九说的坦诚,硬着头皮说实话,“很不好,我不想说。”

    千九眼神发暗,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直起身子往外走,“随你。”

    午休时间,完全浪费。

    迟亦伸手拉住了她,“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来。”

    怎么做?

    千九抿嘴笑起来。

    她怎么知道?十八年她连迟亦是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她会知道什么?她能知道什么?

    “不知道。”千九坏心眼的笑弯眼,扒开迟亦的手,回头看着她,仔细又认真的回答,“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迟亦愣着,千九已经走了。

    过了一会儿,顾真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你老木头开窍了啊?非要趁现在谈恋爱?”顾真真一进来,劈头盖脸揪着迟亦一顿骂,“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要好走还得打下地基,你倒好,二话不说来陪/睡,怎么着,你这是打算养她一辈子还是毁她一辈子?”

    迟亦一个激灵,寒意油然而生。

    悲哀从四面八方携裹而来,千九还年轻,她已经老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生错了心思。

    她舍不得放千九走,也舍不得放过自己。

    然她的小千九,还要带着朝气往前走,不会在她这里停留。

    “顾总。”迟亦拿起自己的羽绒服搭在手上,整个人恢复成一贯的清冷模样,“她无论怎样,我都会养她一辈子,你可以继续栽培她,但我跟她之间的事儿,我不希望旁人来插手。”

    没等顾真真回应,迟亦就冷着脸出去了。

    千九站在外面,刚刚的话不知道听去多少,迟亦冲她笑了笑,无波无澜往外走。

    千九抿着唇,静静瞧着她,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迟亦心落到谷底,终于什么也没说。

    顾真真出来的时候,千九还在等她。

    “多谢。”千九朝她微微颔首。

    “举手之劳。”顾真真摸了摸鼻子,“话说是不是有点说重了?”

    千九摇摇头,细细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刚刚好。”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我姑姑是锯了嘴的葫芦吗?打死不肯说?感谢在2020-08-17 23:23:08~2020-08-19 01: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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