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城主令, 他舍得让你一个小孩随身带着？”
边城与石安城处于相邻位置，日常有交易往来, 同是城主, 只是一眼, 丁永昌便认出了令牌的真伪。
城主令为一城之令, 见令如见城主, 且城主令只此一枚, 除非全心信任, 城主必不会将城主令赠与他人。
边城的城主令便一直都在丁永昌手中。
柳暮寒倒是没想到这令牌竟然是城主令, 当初他要离开石安城时, 冯予特意将令牌交予他, 只说若是危险, 可以拿着令牌去找朝廷帮忙。
如今的天下，江湖和朝廷互相致衡, 为了对抗江湖的势力，中原武林之外，皆以大城为主, 城主由朝廷委派, 又不完全听从朝廷。
到了中原武林，便以县衙、府衙、城府, 再往常才是皇室朝廷。
只是在这其中, 中原武林的许多衙门与江湖门派势力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是朝廷也无能为力。
反倒是中原武林之外，一城之主的话语权更大一些。
丁永昌见柳暮寒露出疑惑神情, 立即恍然：“冯予没有告诉你这枚令牌是什么？”
柳暮寒点头：“冯叔只是将令牌交予我。”
丁永昌将令牌还给他：“他既然将令牌交给你，便是你的东西，如今你拿着石安城的城主令前来，我也相信客栈外那一宗命案与你无关，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边城之中，以城主府为中心，也有不少江湖人士聚集，只是有了城主府致衡，这种江湖人士也不敢肆意妄为。
之前丁永昌得知消息，确认有人被吊在屋檐而死，心中便知晓其中定有江湖人士从中作祟。
没想到带来的却是手持石安城城主令的人。
“我可以看看尸体的情况吗？”柳暮寒询问道，“昨日凌晨，是我将他挂在窗外，他虽不是因我而死，却也与我有几分关系，或许我能对破案有所帮助。”
丁永昌看了眼柳暮寒，心下认为柳暮寒或许帮不上什么忙，只是看在城主令的份上，点了头：“好，我让仵作在察看尸体，原本也打算见了你之后去看看，既然你也有此想法，不如一起去。”
柳暮寒牵着小寒的手，跟在丁永昌身后。
丁永昌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两人，对柳暮寒很是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倒是不曾听闻冯予有侄子一事，你们二人可是兄弟？”
“我们是三年前到的石安城，冯叔好心，才收留的我们，”柳暮寒说道，又一次强调，“冯叔人很好。”
丁永昌恍然，虽在心里好奇他似乎并未听说过冯予好心一事，但既然柳暮寒已经这么说了，想必不会是假，他不再多问，只点头道：“原来如此。”
很快，三人就到了尸体停放的位置。
仵作已经检查完毕，擦了擦手走到丁永昌面前：“城主，那人身上被利器所伤，伤即毙命，伤人者必定是武功高强之人，此事恐怕要与先前几桩案件同样处理。”
丁永昌皱眉：“又是江湖的人？”
仵作点头：“是，此人身上致死的利器与先前几人的一样，应当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丁永昌长叹一声：“此事当真不好处理。”
柳暮寒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下意识询问：“为何不好处理，既然已知凶器，直接将人抓获即可。”
丁永昌背着手看他，脸上带了几分无奈：“江湖侠客快意恩仇，与朝廷律例有些违背，若是江湖中人寻仇伤人，便是朝廷也无能为力，我虽是边城城主，遇上江湖中人闹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暮寒皱了眉：“若是恶意伤人，也当没看见？”
“那自然不是，”丁永昌摇头，“若是死者背后有门派撑腰，各门各派自会找出凶手，为门内弟子报仇雪恨，如今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大多数人背后都有门派的影子，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不会贸然动手。”
“若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真能遵循江湖规矩倒也算了，那些人明明道貌岸然，”仵作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那些大门派仗着人多势众，欺压霸世不是一日两日，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伤人？”
“慎言，”丁永昌低声呵斥，“此事不必再提。”
仵作扔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开。
柳暮寒看着仵作离开的背影，回头看着丁永昌：“城主，依你所说，死人一事已不是初次发生，城主可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支持，又为何要大开杀戒？”
若是旁人，丁永昌必不会解释，可如今是柳暮寒询问，即便是看在冯予的面子上，他不会置之不理。
“实不相瞒，边城有一门派，名为十绝帮，”丁永昌低声说着十绝帮的由来，“中原武林高手迭出，十绝帮的帮主从中原而来，短短几月便在边城立了一个大帮，此帮帮主性情乖戾，从进入边城以后便宣扬要断绝边城所有险恶，即便是偷鸡摸狗，都一律不予放过。”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好，即便他们的人行事过度，也算是有‘行侠仗义’的名头，可事实并非如此。”
“十绝帮自诩正义侠士，在边城引了众多青壮加入，又有‘断绝一切险恶’的名头，那些新加入的帮众便以此为名义挟私报复，以至于这些日子人人自危。”
说着，丁永昌看着柳暮寒，问道：“你在石安城住了几年？”
柳暮寒一愣，实事求是道：“三年。”
“三年，”丁永昌点了点头，“那你应该听说过石安城有江湖人士相助一事，你说若是我去求你冯予，他会愿意帮我跟那些江湖人士说一声，让他们来帮个忙吗？”
柳暮寒知道丁永昌说的是李如意，他对如今的江湖和朝廷所知不深，这会儿丁永昌说起此事，他才顺势询问：“城主，闹事的人既然是边城的帮派，为何不让边城的江湖人士出手？”
丁永昌苦笑：“你年纪还小，有所不知，如今的天下，江湖与朝廷对立，能学武的人，都不会选择为朝廷做事，比如说我，又比如说你冯叔，江湖势大，便是朝廷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我不过是区区城主，之前你来的时候也看见了，那些带你来的衙役都不过是会些拳脚的普通人，遇上武林高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也是这些年朝廷一直被江湖势力压制的原因。
江湖与朝廷分立，一般的江湖人士，但凡稍有内力，都不愿屈身为朝廷做事，即便是普通人，都以能进入江湖为荣，宁愿浪迹天下，也不会选择受控于朝廷。
真正愿意与朝廷合作之人屈指可数，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只是少数，改变不了如今天下的格局。
丁永昌听说过李如意和李丰收父子俩的大名，心中一直对冯予的位置羡慕不已，旁的不提，只说石安城的江湖势力，有李氏父子俩在，那些江湖势力想要在石安城落足，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打得过。
柳暮寒对江湖不慎了解，如今也大概听懂了丁永昌的话：“城主的意思是，若是有人能压制住十绝帮帮主，将十绝帮的帮助捉拿，便能彻底毁了十绝帮在边城的势力，可是如此？”
丁永昌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只是我听说十绝帮帮主内力深厚，在中原武林地位颇高，一般人恐怕无法捉拿，所以我才想去求冯予，若是能请得李如意出手，许是能胜。”
“城主所说‘许是能胜’，大约能有几成胜算？”柳暮寒问道。
“大约八、九成吧，听闻李如意早年在江湖中时也颇有名气，只比他父亲稍低一些罢了，如今这十绝帮帮主虽在江湖中有些名声，倒是比不上当年的李如意，想来若是对上，李如意的胜算会更高一些，”丁永昌说着，思绪闪过，“你跟冯予关系尚可，想来也应该认识李如意，若是他愿意前来，我必定会派弓箭手相助，定不会让他出事。”
丁永昌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会跟柳暮寒询问石安城之事，不解决十绝帮，边城迟早会变成如今的中原武林，到了那时，别说朝廷不肯，便是他也会难辞其咎。
“如城主这般所说，不如我去看看吧。”柳暮寒说着，抬头看着丁永昌。
丁永昌震惊看他：“你？你要去哪里？”
“十绝帮，”柳暮寒脸上带着笑，“若是昨日那人死亡一事当真与十绝帮有关，我也要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城主说若是李叔前来，大约有八、九成胜算，那我应该也可以做到。”
柳暮寒先前询问这事，便是想要确定自己与十绝帮帮主对上后胜算几何。
若是之前，他或许不会插手，可经过了木莲镇一事，他才明白有些事终究要有人去做，就像当初被关在木莲镇的那些人，若是他不去救，等待他们会是绝望和死亡。
他内力深厚，又有轻功傍身，即便打不过，想要脱身也不难。
丁永昌依然满是震惊：“你莫要跟我开玩笑。”
柳暮寒抬眸，眼中含笑：“我想向城主借两人，带我去十绝帮所在的位置。”
丁永昌静静地看着他，猛一咬牙：“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劝你，只是你此去要注意安全，我派人跟着你，倒是你若是不敌，只管离开，我的人会为你殿后。”
柳暮寒将小寒送到丁永昌面前：“麻烦城主照顾好我弟弟，我去去就来。”
“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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