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的衣服被水淋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因为年龄的原因，背部都有些佝偻了。
这样一个老人，在人生所有目标完成后，想到的，依然是多年以前跟他一起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女孩，不可谓不是情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书尽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没回去陪你那死鸭子嘴硬的老婆？站在一个老男人的背后看他的背影，有意思吗？”
“前辈，您也看出来了，星月就只是嘴硬而已。其实，她很想活下去，很想陪着我，陪着孩子。但是，因为刚刚你们不愉快的聊天，让她就知道过嘴瘾。”
“哼！跟她老妈一个德行，嘴上不认输，回去后自己后悔到肠子都青。”
“她是觉得，如果当初您强行将她妈妈留在研究院，她就不会染病，不会那么早就死去。”顾焕说。
“她这是站在上帝视角，站着说话不腰疼。”蒋书尽冷冷地说，“当初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留在云城，如果我知道她以后会染病，别说帮她，就算她跪下来求我，我也会打断她的腿，将她带回去的。”
“星月也不是上帝视角，只是做女儿的，心疼她妈妈而已。”
“话说回来，我当初要是将她妈妈带回研究院了，还有她什么事啊？她个小丫头还不知道在哪团卫生纸里挣扎呢。”
顾焕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鉴于对方是目前为止，他所知道的唯一能救颜星月的人，他也不敢得罪他。
“那您，会救她的吧？”他问。
“你还真是执着。”蒋书尽冷冷地说，“都是男人，我问你，小子，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救你情敌的女儿？而且那个情敌还是个你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一无是处的凡夫俗子。”
顾焕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很好，你没有为了救你老婆，脱口而出说一句“你会”。”
“我也没说我不会，这个选择，很难。”顾焕说。
“可不是！看着她那张跟她妈妈一样的脸，我恨不得把命都给她。再转念一想，她的身上还留着另一个男人的低贱的血，就恨不得掐死她。”
“是，她的存在提醒你，你心心念念费尽力气却得不到的人，被一个你根本瞧不起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她的存在，让你怨恨曾经的自己无所作为，让你嫉妒到发狂，是这样吧？”
“小子，你是在我心里装了个监控器吧？”蒋书尽开玩笑地说。
“我只是将心比心罢了。我只是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星月嫁给其他男人的情形，就已经抓狂了，何况是您，您可是切身经历了的。”
“好小子，我真喜欢你。只是，我再喜欢你，对于救你老婆这事上，也是没有加分的。”
顾焕摊手，“您也别误会，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刷存在感讨好您，让您救我老婆的。我们既然能喜欢上同一种性格的女孩，那么，我们的性格中也会有共同之处。一码归一码，这是我做人的原则，相信您也是。”
“那你留在这里，陪我说话是为的什么？”
“当然是怕您做傻事了。”顾焕说，“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适合静心的地方，如果过一会儿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别说我跟我老婆了，就是我家那心如铁石的白叔，恐怕也没法在这里住下去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找借口让你老婆离开，好跪下来求我救你老婆呢。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怕我自杀。”
“不过，看您这反应，显然是我想多了。”
“你没想多，我本来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蒋书尽说，“所以，一念之间就跳进瀑布自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
“那在自杀之前，能不能行行好，救我老婆一下呢？你是想说这句话吧？”蒋书尽问。
“您错了，蒋叔，”顾焕摇头，“我只想说，救与不救，只是您一念之间的事，星月无法左右，我也无法左右。我只是想问问您，如果没有人操纵，食脑虫会不会发作的晚一点？”
蒋书尽摇摇头，“你错了，就算没有人操纵，那种虫子在脑子里会越长越大，直到开始压迫人的神经，让人肢体抽搐、神经错乱，甚至导致半身不遂。”
“如果虫子都长那么大了，自然是可以用手术取出来的吧？”
“搞笑呢？小伙子，**的，窜来窜去的虫子，就算你让最高明的医生打开你老婆的头颅，那医生怎么找？是把你老婆的脑髓当作藏宝库，一点一点剥开去找虫子吗？”
“够了！”顾焕听不下去了。
“哼！光是听听就怕了？那你说，要是真做这种手术的话，你会不会当场就精神错乱啊？”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就是手术绝对不行的意思。只是前辈，您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吗？分明是好心告诉我，做手术不可取，可是，为什么非要把话说这么难听，让得到你帮助的人恨你呢？我想想，你喜欢的人离开你，恐怕也是因为你的毒舌吧？”
“你知道什么？少胡说了！那丫头，从小就跟我在一起。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了。她总说我是个心甜嘴苦的人，还说我要是一直这样的话，肯定这辈子都会打光棍。哼，还真给她说着了。”
顾焕笑了，“也就是说，当年，你甚至都没有跟她表白？”
“我，我在她带那男人来找我的时候表白的。”蒋书尽有些心虚地说。
“你也知道，一切都晚了，不是吗？事到如今，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根本不怪星月的爸爸。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你喜欢的那个人呢？你自己这一生的悲剧，都是你自己作的。你没法恨自己，就把仇恨转移到了星月的爸爸的身上，他，还真是冤枉。”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操纵那些恶心的东西，让你老婆和你的孩子死于非命？”蒋书尽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