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枚铜板，一个土豆。
铜板，也就是东汉的通用货币，五铢钱。
一两银子能换100枚五铢钱。
土豆被卖到5枚铜板一个，已经是非常非常便宜。
可听这孩子的意思，土豆即便卖到5枚铜板一个，他依然也买不起。
王涛再看他篮子里的炊饼——这些炊饼明显不是用面做的，味道苦涩，像是天池县南山上的树皮。
王涛想了想，对身后的跟班们伸出手来。
“铜板都给我。”
跟班们把身上所有的铜板搜出来，大概有个半串，也就是五百多钱。
王涛把篮子里的炊饼全捧在怀里，将半串钱放在篮子里，用盖炊饼的破布盖住。
孩子开心极了，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可他却没走。
“大人……”
王涛惊讶的很，这孩子要做什么？
孩子鼓起勇气。
“大人，要不大人买了我吧！我会打扫屋子，会洗衣服，还会做炊饼！大人买了我，我天天给大人做炊饼！”
王涛一下子红了眼。
孩子一下子被他吓住了。
咬了咬牙，声音颤抖。
“我……我还能给大人暖床……等我大了，还能给大人生孩子！”
这竟是个女孩！
王涛差点当街崩溃了。
他强忍着情绪。
“你爹娘呢？”
孩子低着头。
“爹出去打仗没回来，娘改嫁了，我马上大了，不想跟兄弟们住一起……”
“而且，娘也喜欢卖孩子，我几个兄弟姐妹都被卖出去了……卖了孩子，就有粮吃……娘还在生……”
这两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让王涛内心颤抖惊惧。
王涛摸了摸她的头。
“好，你跟我走。”
孩子顿时开心极了，千恩万谢，在西凉城里，她这样的孩子，很少能活到成年，要么被抓去做了兵役，要么因为没有田地，做了流民，死在了流浪的路上。
孩子带着他在西凉城中一路前进，不多时，停在一栋倒塌了一半的建筑旁边。
“这就是我家了。”
王涛抬腿要进，却被身后的跟班拉住。
“大人，西凉民风彪悍，贫民窟内尽是刁民，大人贸然进入，我等怕护不住大人的安全！”
王涛叹了口气：“护不住便护不住吧，我心情不好，别理我。”
跟班们无奈的很，只能把手放在刀柄上，死死守在王涛身边。
进了屋子，只见一大肚子的女人躺在唯一一张床上，旁边躺着个懒汉。
即然养不起，养不好，为何要生？
王涛闻到一股臭味，眉头紧皱，语气冰冷。
“这个孩子，我要了。”
他拿出一枚银子，放在女人身边。
女人还没伸手拿银子，一旁的懒汉便忽然坐起身来，扑到床边，一把抢过银子，在嘴里咬了一口。
“呦呵！真玩意儿！”
他面容丑陋，张嘴一笑，满嘴黄牙。
“你想买土牙儿？她可是个闺女！马上就要长成了，一两银子可买不到！”
王涛面无表情，扭头问女孩。
“这是谁？”
女孩畏惧道：“这是我大哥……”
王涛点了点头，再拿出一两银子，扔在懒汉面前。
懒汉一看，这人钱多人傻，一定是看上了土牙儿的身子！
西凉城少有这种肥鸡，今天遇上了，可千万不能放过！
“还是不够！”
王涛又拿出一两银子。
懒汉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当王涛拿出了十多两银子的时候，他才终于怕了，不再张口。
转而向女孩笑道：
“土牙儿，你今天可是遇到贵人了！去吧去吧！跟了贵人，可别忘了我们呀！”
女孩眼神胆怯，站在王涛身后，根本不敢跟懒汉对视。
王涛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带着她出了门去。
经过几个跟班的时候，王涛和他们对视一眼。
眼中尽是杀气。
跟班们都是有眼色的人，只看到王涛的眼神，就知道了王涛的意思。
等王涛走远了，他们从屋内关上门，拔出了刀。
房内传出的惨叫声和尖叫声只持续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跟班们把懒汉手里紧紧攥着的染了血的银子抠出来，放在孕妇身边，才开门离去。
……
……
“孩子，你叫什么？”
“我无名无姓，他们都叫我土牙儿。”
“以后你跟我姓。”
“好的大人。”
“叫主公。”
“主公……”
“从今以后，你姓王，名静初，意为静好如初，安之若素。”
“此意出自《诗经》之《国，正风篇》，和《越谚，附论》。”
“主公……我听不懂……”
“没关系，以后我会找一个大姐姐，教你读书识字，到了那时，你就懂了。”
小小的王静初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静初，西凉一直是这样吗？”
“雪灾之后，房子压塌了好多，就一直这样了，大家住不到房子里，街市上就很乱。”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被逼无奈，才去做坏事……”
她看着王涛越来越阴沉的表情，吓的不再言语。
王涛沉默良久。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王静初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小小的自己给王涛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也同样不知道，自己的只言片语，会对西凉城带来如何的惊变。
王涛思考了很久。
历史是黎民百姓的历史，并不独属于三国之中争夺霸业那些名将和谋士。
千年后，人们只记得东汉末年分三国，只记得三国争霸，豪雄尽出，只记得帝国霸业，无数英雄如星辰般闪耀。
没人记得三国时死了多少百姓，人们整日念叨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却不知道百姓为何而苦，因何而苦。
王涛之前也不知道。
王涛这时才发现，自己也是肉食者。
肉食者鄙。
而赚得盆满钵满的肉食者们，明日就要出发，回去颍川了。
王涛要做点什么。
这一日，晚饭吃完，他将豪绅们聚集了起来。
“上一次，咱们说到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故事。”
豪绅们顿时来了兴致，他们赚了大钱，心中喜悦，对王涛是心悦诚服，把王涛的言语当作金科玉律。
如今王涛想讲故事，他们自然想听极了——就算王涛在说胡话，他们也要沉迷的听下去！
“这一次，我们来讲讲，几十年前，中原闹饥荒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