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满盛知道,自己还是天真了。
这个外孙,还真是来搞事儿的。
而且还是天大的事儿!
“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反倒更自在些。
就在王麟掏出那份亲子鉴定书之后,他突然一脸懊丧的拍了一下脑门:“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倒是忘了,这方家门风甚严,像未婚生子这种事人,那是要被逐出家门的,毕竟这是有过先例的事情。”
方慕山:“……”
他咬牙,他切齿,他……无可奈何。
你特么这是忘了吗?
你特么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这一刻,他可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便宜外甥给生吞了。
他不想看,可有人想看啊!
那老二方穆海一直在试图抓他的把柄,可却始终没逮到。
如今王麟竟拿出了这天大的把柄,这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就将王麟手里的鉴定书抢了过去:“我看看……”
他拿起鉴定书看了一遍,然后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大哥,还真是啊!是我大侄子的,哎呀,这孩子的母亲……”
看到孩子母亲那一栏,方穆海笑的更开怀。
他连忙冲上台去:“妈,爸,你们看……”
(台下的方锦屏这时候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方满盛根本没有要看的必要了,因为从方慕山的表情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板上钉钉的。
不过,方老太太却饶有兴趣的接了过来。
全程阴脸的她,这时难得露出几分欣喜。
她看过之后,顿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老大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咱家家规里可是明确表示,同宗五代之内不可能通姻,你……你这……唉……”
老太太嘴上虽然唉声叹气,可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虽然她也知道方满盛现在根本不想看,但还是塞到了他手里:“看看吧!”
那老爷子当真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不等老爷子开口,老太太就已经喟叹道:“老大啊!亏我还指望你以后接你爸的班,带领咱们方家再创辉煌呢!你这也太让人失望了!你说你这事儿弄的,你这让你爸还怎么可能把方家的大权再交到你手上?”
老太太毕竟才是最了解老爷子的人,她自是知道,现如今的方满盛早已不是当年的方满盛了。
这几年他躺在病床上,虽然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可但凡有点神智,就是在懊悔当年将女儿、外孙扫地出门的事儿。
所以,现在再让他因为这种事儿将老大一家逐出家门已经不大可能了。
但趁机剥夺老大一家执掌大权的希望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便主动提出此事。
当着这众多的宾客,就算老爷子今日不应,以后也很难让老大掌权。
只是,老太太却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人。
王麟!
王麟就是方慕欣当年未婚生下来的。
他们母子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逐出家门的。
所以,老爷子将手中的那份鉴定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吧,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去注意上面的内容。
他在痛不欲生啊!
这让他怎么办?
当真把老大一家也赶出方家不成?
可要是不这么做,那王麟呢?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王麟一眼。
果然,王麟正在笑眯眯的盯着他。
方满盛大有一种自己拉了一泡,结果自己又不小心一脚踩上去了的感觉。
更悲催的是踩上还不算,还特么滑到了……
他很想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只可惜,他不能。
他不仅不能让时间停止,而且还不能不表态。
毕竟,台下那一双双眼睛现在都看着呢!
尤其是……
王麟!
终于,他开口了。
声音明显在颤抖。
“你……你想要我如何?”
他问的是王麟。
可王麟却“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没说话,可那表情,那态度,分明就是在说:“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老爷子再次挣扎着站起身来:“对不起,当年的事儿是外公做错了,我向你道歉!也向你母亲道歉!”
他蹒跚着上前两步,然后深深弯腰。
眼角,更是有两行浊泪滑落。
只可惜,王麟心志坚定,不为所动。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二十年。
为了这一天,他已然让对方提前服用了固元丹。
上品固元丹。
所以,这个外公,他今天不会一个受不了刺激,就呜呼哀哉。
所以,王麟定定的说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老爷子身形一晃,有些踉跄:“难道……难道你非得让我像当年一样,将你大舅一家逐出方家吗?”
王麟哂笑不语。
老爷子声泪俱下:“这些年,我常常为当年的决定感到后悔,我知道,这些年你们母子受了委屈,我……我愿意补偿你们。”
“补偿?”王麟再次冷笑:“怎么补偿?”
“我可以……”
“钱吗?”不等老爷子说完,王麟又是冷笑一声:“一个日薄西山,连祖宅都守不住的方家,又能有多少钱来补偿?”
老爷子笑了。
笑容极尽苦涩、悲凉。
然而,王麟犹在继续说着。
“现在才说后悔,难道您老不觉得……迟了吗?”
“你当年那么决绝的时候,难不成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后悔么?”
“你当年对我母亲施行家法,打的她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悔二字?”
“我母亲哭着求你的时候,你可曾有过一丝顾怜父女之情?”
“我跪在地上求你别打了的时候,你可曾有过一丝迟疑、手软?”
情绪略微有些激动的王麟,禁不住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又道:“可即便你如此决绝,我母亲却依然没有记恨你。”
“每逢年节,她依然带我登门方家,给你拜年,可是你呢?”
“你从未让我们迈进方家半步,更别说给口水喝!”
“你将她带来的节礼像扔垃圾的扔出数米远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那都是她用血汗挣来的?”
“你可知道,那份节礼,是她高烧三十九度却依然不敢买药吃,更不敢有片刻休息,顶着老板上司的怒骂,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分一分挣来的?”
偌大个宴会厅,满座上百多人,这一刻,静寂无声。
伴随着王麟的声声质问,无数人红了眼睛,落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