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默离开已有两日，凤天歌在其留下的谍路名单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p>
齐宫里的老太监，陶央。</p>
许是卫子默为表明态度，陶央竟主动找到凤天歌。</p>
夜渐浓，皇宫教奴房左侧有一间常年废弃在那里的柴房，院中有口枯井，枯井旁边野草疯长，闲置的屋子窗棂破败，门板早已被风雨侵蚀的失了颜色。</p>
凤天歌走进院落的时候，感觉到屋里有一抹微弱的气息。</p>
她知道，陶央到了。</p>
果然，当凤天歌迈进门槛时，一抹佝偻身影朝前迎了两步，“老奴拜见凤大姑娘。”</p>
未过花甲却已鬓角如霜，陶央身躯佝偻，瘦小，脸如枯骨般无肉。</p>
在其拱手施礼时，凤天歌发现陶央那双手上长满冻疮。</p>
“我若没记错，你曾是内务府总管。”前世她为独孤艳时便听过此人，只不过当时陶央虽不是总管但还在内务府，不想如今已经沦到教奴房，境遇当不是很好。</p>
“前尘旧事，不提也罢。”纵有几分凄凉，陶央却未显出半点卑微之色。</p>
“的确。”凤天歌点头。</p>
“老奴前日收到卫世子密令，依卫世子所言，凤大姑娘亦是吾主。”陶央说话时，再次施礼。</p>
凤天歌暗惊，卫子默竟是这样吩咐的？</p>
她受宠若惊。</p>
“该怎么说，老奴其实算不得卫在齐暗藏的细作，只是看不惯这宫中黑暗又寻不得明主，便走了这条路。”陶央交代的彻底，眼中是完全的信任。</p>
凤天歌没有打断陶央，由着他继续说。</p>
“近段时间宫里的大事，想来凤大姑娘也清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老奴怕还不如凤大姑娘知道的多。”</p>
陶央想了片刻，“老奴约凤大姑娘过来，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准太子妃叶芷惜正在暗中搜罗佟贵妃与文府教习沈辞陈年旧事，怕不是什么好兆头。”</p>
凤天歌愕然，“有这种事？”</p>
“不过依老奴所知，叶芷惜暂时没有查出什么。”陶央据实道。</p>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那日梅院叶芷惜的确撂下过狠话，凤天歌也想到叶芷惜会报复，却没想到她报复的手段这样极端。</p>
求而不得，便心生摧毁？</p>
多大仇需要这样！</p>
叶芷惜也是太闲了！</p>
凤天歌并没有与陶央多呆，来日方长，他们以后碰面的机会有的是。</p>
离开时凤天歌有征求陶央的意见，如果他想离开教奴房，自己可以替他想办法。</p>
陶央摇头。</p>
整个皇宫，只有教奴房的秘密最多。</p>
但凡被贬至教奴房的宫人必是犯了不可饶恕又罪不致死的错，这些宫人心里藏着的秘密，最值得深挖。</p>
夜凉如水，繁星当空。</p>
凤天歌走在通向延禧殿的甬道上，脑海里浮现出沈辞醉酒时泪洒梅林的场景，她亲眼见证过沈辞长情，便对佟贵妃心生出无限遐想跟赞叹。</p>
风起，凤天歌突然停下脚步。</p>
前面往左便是重华殿，凤天歌忽似想到什么，转身走向重华。</p>
月光下，凤天歌脚步渐急，心脏好似被谁用手攥着，时舒时紧，难以名状的焦虑跟期待让她连步伐都有些不稳。</p>
终于，凤天歌在重华殿旁边一棵参天古树下停住脚步。</p>
这是一棵经历数百年沧桑的巨杉，树干十人可围，树叶呈鳞片状紧贴树枝生长，终年常绿。</p>
毫不夸张说，没齐宫之前，已有此树。</p>
就算没有国法律条规定此树乃齐国长盛不衰的象征，但从历代帝王对它的重视程度来看，它绝对是皇宫重点之重的呵护对象，单从铸在它周围的赤金护栏就可以证明。</p>
问题，就在护栏。</p>
谁能想到呢，在巨杉护栏的下面，有一处暗格。</p>
重华殿是宫中禁忌，是以平时很少有人经过，大多数宫女太监为避嫌都会绕着走。</p>
此时静夜，四周无人。</p>
凤天歌有些紧张的蹲下身，悄然打开暗格。</p>
里面的场景令她瞬间眼红。</p>
那个人，还活着。</p>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个人，只知道上一世她还是独孤艳的时候那个人便存在。</p>
实际上，那个人并没有给她提供很多消息。</p>
凤天歌感动的是，在银面跟烈云十三宗惨死之后，身为独孤艳的她身边已无故人。</p>
那个人，仍在。</p>
没死就好。</p>
凤天歌无比心痛又感动拿出暗格里的密件，每一张都看的十分仔细，那些秘密并不是很重要，却都围绕一件事，便是佟贵妃。</p>
直至读到最后一条，凤天歌惊觉字笺上的内容竟与陶央所言如出一辙。</p>
那人提醒她，叶芷惜想要败坏佟宁的名声！</p>
“不管你是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凤天歌叩好暗格，缓慢起身。</p>
字笺在她手里化作灰飞，凤天歌眼中闪烁出璀璨光芒。</p>
她一直都知道那人初衷，彼时身为独孤艳，她明明知道那人对她寄予厚望，却没有深究佟宁死因以及当年夭折的小皇子。</p>
物是人非，而今不管是为了那个人还是自己，她都会将佟贵妃一事查个水落石出。</p>
没有在重华宫逗留，凤天歌终是折返回延禧殿。</p>
入殿门一刻，酒香四溢。</p>
偌大梨园中，容祁一袭白衣独自坐在石台旁边，手持玉壶，长发如瀑，乍看宛如谪仙降世，惊艳绝绝。</p>
这才是容祁。</p>
凤天歌承认自己对容祁的偏见里绝对不包括这副皮囊，纵这一眼，便似惊鸿一瞥。</p>
这只怕是她此生所见，最美风景……</p>
酒不醉人，人自醉。</p>
凤天歌片刻痴迷之际，容祁亦看到了刚刚走进来的她，于是朝她举杯，“要不要过来喝一杯？”</p>
看起来笑靥如花的容祁，心情并不好。</p>
昭阳殿这三个字是他此生不愿提及之痛，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怎会流落异乡。</p>
郁妃待他如亲子他感恩，他亦当郁妃如生母，可终究不是。</p>
他的母妃，死的冤枉。</p>
“这么多？”</p>
凤天歌走近时方才发现，石台下面竟然摆了整整个三十个长颈玉瓶，容祁脚下空了五个。</p>
“早知道凤大姑娘赏脸，本世子多准备一些好了。”容祁微熏，举着手里酒壶递向凤天歌，微微抬起的下颚弧度近乎完美。</p>
尤其那双眼，璀璨如子夜星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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