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林公子早啊！”
怕林轩今日又偷偷溜走，秦当家索性比平时早来了半个多时辰。
想到之前还是自己躲着林轩不见，这两天二人的行为又是倒转过来，不禁觉得这天道无常，世事难料。
林轩没有说话。
既然你对那件事闭口不谈，那我也没必要与你闲聊家长里短。
“嘶，林公子何故沉默不语啊？”
“小青！小青！是不是你惹林公子生气了？”
正在沏茶的小丫头听到后顿时满脸无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秦当家：“没有啊……”
“咳咳，我就是问问。”
秦钱倒也不忍心为难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打她进寨以来，就一直乖巧懂事，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把她看成第二个女儿了。
哎，时光荏苒啊。
当初只齐桌椅高的孩子竟也长得这么大了。
过几年也得为她寻个好人家了。
……不对，我好像还有正事。
“那个林公子啊……”
“秦当家。”林轩却是先行打断道，“不知我那护卫近日如何了？能否让我见见？”
“啊，你说我这脑袋！当然可以！来人啊，快去将钟护卫请来！”
没过多久，老钟便随人来到了竹院。
“那秦某晚些时候再来叨扰。”
几次碰灰的三当家自知没趣，便带着小青先行离开。
院中便只剩下主仆二人。
老钟轻轻摩挲着刚刚被归还的银枪，确认了没有什么伤损划痕，又将其背回了身后：“少爷，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么？”
“看他们的态度，招安应该是无望了。”
望向院中一直无人修剪的栀子树，林轩突然感觉这树虽然长得歪斜，但别有一番自然之美。
偏安一隅，却也独自盛开。
“那是否要将此处的情况回报？”
林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来到清风寨已有多日，一番了解下来却也觉得此处并不是想象中的野蛮豪横，相反，却有着一种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他有些犹豫了。
“小青，取纸笔来。”
一旁的老钟愕然，不明白少爷口中的这个“小青”是谁。
林轩则是自嘲一笑，与小青相处多日，竟是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了家里的小侍女。
家啊。
有个温暖的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不应该被拆散。
便亲自拿了纸笔，写下了这样一封传信：
梁，钦赐特使林轩，为招服清风寨匪首远赴安阳，时隔二月，特此回奏。
此寨上下众十万，妇孺三万有余，经臣所察，并无归顺之意。
然此寨既无谋逆之心，又未曾祸乱一方，故臣私以为，或可先放其生息，静观后变。
……
“若擅动干戈，恐为不明之举。
梁历二十九年八月三日奉。”
永定皇宫内，手持书信的老宦官正逐字逐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没了？”
“回陛下，没了。”
随手扔掉了御笔，梁武帝放下手中刚批阅完的奏章，缓缓站起身，对殿下跪着的那人问道：“好一个不明之举啊！林将军，你可听清楚了？”
“回陛下，臣，听清楚了。”
“林将军生了个好儿子啊！没办成朕交代的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朕指手画脚！林承泽，他还在信里说朕不明呢。”梁武帝一把夺过老宦官手中的信件，揉成了纸团砸在林承泽的身上：“你自己好好看看！”
一旁的老宦官早已吓得抖如筛糠，服侍陛下十多年，很少看到其有如此生气过。那林家小子也是年轻意气，不懂君臣之道，你说你招安不成如实回报就完了，还偏偏好死不死地要加几句帮着匪寨的好话，这不是在挑衅陛下的威严吗！
“来人，传朕旨意！命右将军越武即刻率领众将士北上安阳，剿灭清风寨！”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林承泽依旧跪在地上保持缄默，身着龙袍的男子见此却突然笑道：“林爱卿，你可知朕最喜欢哪一点吗？”
“不管是治军也好，战功也罢。朕，最赏识你的就是无论朕下了什么命令，你都会无条件地替朕执行。”
“但这次既然牵涉到你的儿子，朕也不好让林爱卿难做。”
梁武帝弯下腰，亲手将这位劳苦功高的老将军缓缓扶起，“爱卿放心，只要林轩到时候能够配合越将军剿灭匪寨，朕是不会过多为难他的。”
“陛下宽宏大量，臣代家中逆子谢主隆恩！”
……
傍晚的天色分不清是青是灰，微雨细碎，将街上的石板打湿，马蹄声越来越近。
临街酒楼的二楼窗边，柳志远一脸陶醉，往常在琼玉楼里奢靡惯了，山珍海味早已吃腻，偶尔出来逛逛寻常酒楼，听些清淡的民俗小曲，竟也感觉别有一番情调。
也不知轩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一走，自己却是连个喝酒的人都没了。
琴音阵阵，舒缓悠扬。
这里琴师的技艺十分不错，也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今日登门的贵客心中的烦闷，一改平日浮华炫丽的风格，选择了一首清新细腻的《春江明月曲》。
心中的不快渐渐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拂去，柳志远的心情也愈发转好了起来。
“嘶――”
一声马鸣极不和谐地打破了这恬淡的意境，柳志远皱着眉头向窗下看去，想看看是哪家的跋扈小子竟敢在皇城之中纵马？
黑甲，铁面，一杆蛇矛缀白缨。
“是虎卫军？”
只见道中那小将勒了马，来回举着一道令牌朝四下喝道：“虎卫军出城！闲杂人等回避！”
“虎卫军出城！闲杂人等回避！”
“虎卫军出城！闲杂人等回避！”
……
柳志远趴到窗口，极力眺望远方道路尽头，一支散发着凶戾肃杀之气的军队缓缓而来。
“这是所为何事？虎卫军怎么被派出城了？”
“是啊，这虎卫军怎么出城了？”
“难不成又要去抓捕那些前楚余孽？”
“我看不像，虎卫军出征，必是有大战要打。嘶——难道，与那清风……”
“啪！”柳志远手中的酒杯摔碎在地。
酒楼里的琴声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