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遍寻天下,能找到回春妙手,将他体内顽毒拔清么?真有人会比南诏人更懂蛊术么?
苏婴走来的一路上都在思索,可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他如鱼得水是在朝廷与宦海,老天并没打算让他在战场也能纵横开阖。
“她说,你体内那条蛊虫能左右你的生死,我拿它毫无办法。”苏婴忽然抬起眼,急切地望进他眸中:“她是不是还提过别的什么?总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晏熹的眼睛骤然没了光,神色也黯淡下去。
“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会的,会有办法的,你别丧气,好好想一想。”苏婴看到他这样就无法冷静自持,语无伦次地宽解他:“别怕,别怕,哪儿那么容易死。”
苏大人,你的火眼金睛呢?
晏熹本想看看他着急的模样,这人一直装得老气横秋,其实心里盛不了那么多事,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又翻搅着心中愁绪,实在活得很累。见他这样眉头紧皱、满目仓皇,他那点恶劣的品味就倏地不见了,反倒有些心疼。
这是真正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明知他不是大小姐也要尽全力宠爱,明知他不娇贵也要在意一点伤痕的人。
这样戏弄他,确实有些过分。
于是,不再过分的晏熹坐直了身子离他远些,正经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于姑娘有提过的……”
苏婴忙凑过去听,然而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于姑娘究竟说了什么,他半个字也没听到。
“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出头绪再同我说。”
“不,”晏熹捂着额头,好似真的头疼得厉害,“我头好疼,你过来亲我一下,看能不能好些。”
苏婴全然沉浸在他生死攸关的大事里,闻言也不过脑子,乖乖凑上去亲了一下,然后猛地回神,闷葫芦气得脸红脖子粗快要炸开:“戏耍我有意思吗?这跟你说着正事,你能不能正经些?!”
“正经啊,十分正经啊,”晏熹指天发誓,“你要不想听就算了,想听就过来再亲一下,不准敷衍。”
这没完没了讨乖的人真过了二十岁么?苏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过去。
“这里,”晏熹捧着他的脸摆正,含住下唇轻轻吮吸,笑声让亲吻无法深入,他便贴在唇瓣上一个劲地厮磨,齿间含糊不清道:“不是说不让你敷衍么?哪有只亲脸的。”
苏婴怕碰到他的伤,哪里都不敢抓,只得举着两只手被迫接受亲吻,晏熹却一点也不在意似的越抱越紧,几欲将他揉进怀里。
等怀里的人气喘吁吁稍离,晏熹才放松些怀抱,比着他的腰量了一圈,发现确实瘦了些,颇有些不高兴:“让你搬救兵你苦成这样,真是……”
苏婴瞪他。
眼看着再撩拨要喷火,晏熹总算挽起衣袖,手肘处包扎了好几层。
“看到没有,我怎么能耐,怎么会任她牵着鼻子走。那条虫子已经死在我刀下了,没见我有性命之忧啊。”
真是山穷水尽、峰回路转。苏婴捧着那条胳膊,仿佛捧着此生最为珍贵的东西。
半晌,他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真的……完全无碍吗?”
“你看像有碍的样子吗?”晏熹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你看,刚刚诓了你一个,现在还回来,咱们这就扯平了,可不要哭鼻子啊。”
“……谁哭鼻子了。”苏婴闷闷地松开他,眼中黑白分明,果然没有水汽。
他似乎委屈极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他这模样不惯常见,很是新奇,可晏熹断断不敢再逗他。
大抵生死之事他太过惧怕,所以才会这样。
“咳,”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你们晓得这里还有别的活人在么。”
晏熹愣了一下,立马松开了揽抱苏婴的手。那手很没规矩,一直上下揩着油,可惜被揩油的那位正处在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惶情境中,并不怎么在意。
可门外那位有没有看到就不好说了。
出于对老爷子的敬重,晏熹不太敢在苏冶面前胡来——先前敌对之时,他也一口一个老狐狸随意贬低,可如今与苏婴有了这层关系,他便不能再放荡下去了。且因他对父亲刻在骨子里的敬畏,他对这位“岳丈”亦是同样,此时飞快地整顿衣裳,终于赶在苏冶推门进来之前周全地行礼。
“苏大人安。”晏熹着实尴尬,之前假扮文璋很是嚣张,这是旧怨,如今又被捉奸在床,这是新仇。布局之时他肯全力配合,因这是公事,而私情之前,他不是不能由着性子给他穿小鞋。他既不能再以文璋的身份见礼,又不便道出本名,着实尴尬,思来想去,便折中拱手问安。
况且,虽说苏冶默认了他这么个人在,可真被拐走儿子,心里一定有些怨愤。晏熹想象了一下,若身份翻转,这会儿苏婴的腿都会被他老子打折了。
说不定还会一并打折他的。
晏叙来从未苛责于他,可身为大帅与父亲那种威严像烙印在他的血脉中。他从小所受教导便是板正大道,与人为善之类倒还在其次,首当其冲的乃是男儿身上的担子。
这担子让他因晏姝贪玩挨了多少骂,亦让他走入死地之时自觉惭愧,再无颜去听父亲叩问。他能活到现在,无非是因为他是元帅之子,那些下属拼了命地保全他。
“不必多礼。”苏冶看着他的眼光却很欣赏,虽然他与晏家从无来往,可昔日战神的名号仍如雷贯耳。
而那是苏婴挑中的人,秉性自然不差。
晏熹被直勾勾地盯着看,手脚放哪儿都不是地方。他心里来回腹诽着这小兔崽子怎么还不救场,嘴上就只好瞎扯:“苏大人,草民……小人……后生只是同苏大……不、苏婴……不,阿婴玩闹,做不得数的。还请苏大人莫要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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