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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断舍离12

    苏婴听他取了蛊虫才放心,没想到还有一只,便又担惊受怕起来,焦虑爬上眉眼:“那怎么办?如何是好?”

    寻常伎俩他完全不惧,可这事他也一窍不通,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在我体内温养一年,现在拿去,再留一只,很像我们坊间所说的青蚨啊。”晏熹不合时宜地打岔,“那,你是不是嫌弃我?”

    “谁同你玩笑!”

    “是是是,阿婴别生气。”晏熹不尴不尬地瞅着他,“这不是看你着急上火才逗逗乐么。咳,接着说。你应当知道,青蚨母子间联系紧密,相传远隔万里也能寻到,所以商贾经常将它涂在铜钱上,希望抛出去的钱能自己回来,就算不赚得盆满钵满也不亏本。我想,这两只虫间可能也类似,如今他们取走一只,恰好是对我起了疑心,必要时可以用留下这只杀了我。”

    这很合理。苏婴摩挲着他的手臂,哑声道:“那这只,现在能取出来么?”

    “除非削骨剔肉。”晏熹心里膈应,却也不是真的太在意,“这就要说到她怎么取出来。我发现她的气味好像格外吸引这虫子,指尖这么一碰,”晏熹拿着他的手按在那处伤口上,“它就上赶着爬过来,所以才能按住它,用针挑出来。”

    可若按不住……周身只要血环流于心,可想而知是何等后果。

    “那你打算……?”

    “我和他还未撕破脸皮,目前便要装作完全不知这事,只要她不厉害,我总有一日能取她几滴血,这事便好办了。”

    为什么忽然起疑心……苏婴心里明镜似的,当然知晓。

    也就是他一直护着自己吧。怪自己上赶着贴上来,明知他身后那群人个个都对自己虎视眈眈,只要一露行迹就要将他抹杀,晏熹为了平衡这些,肯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倒也不完全怪你,不是你还有旁人。”晏熹拍着他的背,“以前同你吵过那么多回,我一直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现在想想,我爹要是知道我霍霍他拼死护着的大昭百姓,恐怕真会一刀宰了我。他日九泉之下相见,我又该如何交代?报仇这种事么,还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不求别的,只要刘显。”

    那些落井下石的还在其次,刘显也不是受了小人蒙骗才对晏家动杀心,他不无辜。

    苏婴没想到他能这么说,大抵在他眼里,晏熹此生都不会认错。

    看来他真不是一时兴起才容他乱来。

    “怎么不说话了?吓着了?其实也没必要瞒着你,你看,那个时候你被折磨得快要发疯,没日没夜地寻死,我都见过了。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帮你么?其实我也有过那么一段,可惜那个时候没人能拉我一把。”

    “晏熹……”苏婴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你所看见的这张皮上没多少明显的伤痕,那是后来拿药治的,几乎烧掉我一层皮,真不是人能遭的罪。”他伸手比划自己胸前,“往常跟着爹打仗,身为少帅总不能坐在军帐里混日子,还得身先士卒,免不了要受些轻伤。不怕你笑话,我当时还想,这疤掉了实在可惜,等我杀了刘显,我要再亲手刻上去。”

    也算找回那个早就走上歧路的晏家少帅。

    “别哭丧着脸,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过去的就翻过去,后来的才该珍惜。”

    他一直没能同任何人说出这些事,那些阴暗的想法折磨得他快要发疯,在虿牢里最后的日子,他险些通过自残来稳定心绪。

    ……有人能听,有人会听,有人想听,听了还心疼,可真是这一生都不敢奢求的幸事。

    “你说吧,”苏婴摩挲那道快要消弭的伤痕,“我想听。”

    “那只虫子怎么进去的,我不知道。于碧说我是蛊王,其实是因为我曾被关到地牢里数月,非要将所有虫子碾死才能出来。”

    苏婴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狠狠打了个哆嗦。

    “有……有多少?”

    “冻在冰层中融在墙里,不知多少。我看不见光,可能有万只。”

    五个月,杀死它们用了整整五个月。等他终于半死不活地爬出来,已是形同鬼刹。

    经过那等苦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别怕,我都出来了,身体也没坏,还算走运吧。”他捉住苏婴努力辨认隐秘伤痕的手,“别摸,再摸我可真忍不住了。”

    “对不住……”苏婴声音极轻,觉得现下说这个实在太无耻,“我不知道你受这样的苦,还那样对你……”

    晏熹却没说“没事”宽慰他,反倒将他另一只手也握在掌中,“既然亏欠,以后是要还的。我虽然是个大老粗,可实在斤斤计较。”

    怎么还都乐意。苏婴在心中小声答。

    “你看,那等地狱我都爬出来了,还有什么风霜能压垮我。”晏熹笑起来,“不管他们想拿什么要挟我,我总能逃脱生天,放心吧。”

    苏婴郑重应下,“那你打算……”

    “现在还不行。于姑娘慧眼如炬,你和我这些事恐怕早瞒不过,她都还淡定地陪我唱戏,我有什么好着急。”

    “……我说真的,晏熹,”苏婴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你教我练剑吧,不管你日后去到哪儿,我也要跟着去。”

    “这就私奔啦,你爹同意吗?”

    晏熹逼迫他拜苏家宗祠,自然早明白苏冶于他比刘显重要得多。

    “其实我来这里是知会过他的,而且……”苏婴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黎阳催我追来,我又怎敢违背她的意思。”

    晏熹听到前半句便要再接再厉得逗弄他,可乍听到黎阳便住了口。

    虽然不知他是怎么个想法,但黎阳去后他清减成这样,恐怕并不是尔尔。

    “父亲同我说,我一脸怀春的模样实在不忍看,叫我别在他眼前瞎晃悠。”苏婴笑了一声,“写信那个墨还是他给我的。”

    晏熹万没想到那古板的老头子这么开明,听到这等事都忍住了抽死苏婴的打算,张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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