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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可说7

    晏熹本以为躲着他走,苏婴怎么着也得气馁一阵子,可刚下堂打了个照面,人家看起来竟还神采奕奕。

    苏婴颇好脾气地对他拱了拱手,“学生听闻此处灵山秀水居多,正要出去看看,老师可要同去?”

    见晏熹略有迟疑,他便了然道:“既然如此,老师先忙吧。如有苏某需要活动的地方,万死不辞。”

    被这“万死不辞”的分量震住,晏熹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看他施施然飘远了。那可是苏婴啊,一言九鼎的苏婴啊!

    他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明显也没当一回事。晏熹将方才要做什么忘了个一干二净,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

    这小兔崽子,真是来讨债的。

    苏婴当然心情不错,晨起将破碎的记忆梳理一番,他发现两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一是晏熹说“给我那床放一个汤婆子”,说明他和于碧并未睡在一起,二是他果真坐在那里给他揉了一夜,因为隐痛已经消去大半,断不是睡一觉就能的。

    怀揣这两件令人高兴的事,他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晏熹是被贬来这里,他只是来思过,身上丞相之名未除,怎么也该去敲打敲打上级。

    江陵不算顶富足,但至少也不荒凉。苏婴此来没带什么衣服,打算上商铺买两件备用。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为的是风光大葬的长公主。只要他想,刘显不会不让他看到,可人活着都没见几面,死了守着尸骸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满腔恨意,真越过了那条红线。

    偏执的有晏熹一个就够了,他得冷静些。

    晏熹见他不像失落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虚,怕自己夜里实属刀子嘴豆腐心的行为给他造成什么误解。可惜府衙的人可不像文府,惦记着他还是丞相任他驱驰,他想派人盯着苏婴,也只能靠于碧。

    可他不想麻烦人家。

    要靠南诏的人手实在是出于无奈,他曾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得到什么逆天的本事,这样就不必依靠任何人了。他们不过各取所需,可晏家落难以前,他们本是死敌。

    再者还有隐瞒的内情,倘若于碧知道了,苏婴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既然吴强招供,他就干脆利落地判了个斩首,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理。他也不想费劲去审问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倘若他真的背有靠山,那人都死了,再有什么麻烦来找他不迟。

    全然不顾许诺他的“万事好商量”。

    才斟酌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听到随侍的人来回话:“文大人,公子说上街买两件衣裳,大人无需挂怀。”

    “……谁挂怀了?!”晏熹额角青筋直跳,“这等小事不必回禀,你……”

    晏熹给人戳破心思,立刻恼羞成怒,怒到一半忽然没了底气,他拗出一脸莫测高深:“知道了,衣裳不嫌弃的话,府中还有很多,不必跟百姓网争那这个东西。你赶紧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儿可不像京城,到处都乱糟糟的,别叫他一个人瞎逛。”

    等人走了,他就挫败地歪在椅子上。曾几何时他还觉得所谓名动天下的右丞相不过如此,只是刘显和一干长辈捧出来的名号,面对他一些小手段立刻溃不成军。

    原来那是根本就没想着对付他。从另一面折腾他的时候,这煎熬不比在朝廷好受。晏熹只觉自己在瓢泼大雨中握着一杆折骨的破伞,想要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一边觉得荒唐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拼命避开的那些个东西像发散着摄人心魄的幽香,叫他迈不开离去的脚步。晏熹看书也没滋味,练剑也没滋味,终日恹恹蜷在椅子里不说话。

    于碧自然派人盯着苏婴,见晏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就那么厌烦?至于吗?自从他来了这里,你可是水都不想喝一口了。”

    晏熹也说不清他莫名的烦躁从何而来。苏婴昨夜忽然出现在山上,今晨自起来也就在堂下偶遇了一回,大概是知道自己猫嫌狗不待见,立马离开了,按理说碍不着他的好心情。

    “怎么着,他不在眼皮底下,你觉得不安?”

    晏熹被戳中了心思,差点跳起来,大着舌头反驳:“谁、谁不安了?!”

    一回神,发现于碧并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他叹了口气,怨念如有实质似的漂浮在四周,“他那点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用得着时时盯着么。”

    于碧奇怪的看着他:“我也没说你,踩着你什么尾巴了?他跑来这里是安的什么心啊?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去找你顶头上司了。”

    “哦。”晏熹干巴巴地应道,“可能你觉得他老和刘显一起憋坏主意,但这回他是真的有些惨,刘显杀了他亲阿妹,他一直求情惹了大怒来着。可能还想重用他吧,只是觉得荣宠太过,放一边凉快凉快,让他清醒一些。”

    “都这样了还能向着他?”于碧不解地摇摇头,“你们中原人真奇怪,我们南诏向来恩怨分明,才不会这样。”

    晏熹烦躁地挥手:“那能一样么?你们恩怨分明也是对旁人的,对你们王当然只能死忠。”

    于碧便默不作声了。

    “说实在的,其实现在策反他也不难。虽说他一介书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若肯为我们所用,也能省事。只是他太聪明,万一咱们自取灭亡,那真是得不偿失。”

    他说这话无非想看看于碧的反应,看看坦白苏婴和他的秘密是否可行。

    “将一柄利剑握在手中,还要时刻提防自己会不会被割到,还不如将它折断。”于碧道,“要不是你一直拦着,他有的是莫名其妙死了的机会。”

    “咳,咳咳。”晏熹笑了一会儿,“没错,说的对。只是于姑娘,苏婴断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以为悄无声息地杀了就永绝后患了么?他爹看起来没什么能耐,可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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