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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呷清茶23

    有须臾停滞,随即于碧无比顺畅地搭上了他的手。文璋人再混蛋,对他这位夫人可谓是情有独钟,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娶妾。

    苏婴正跟着苏冶在府门前迎客,看到这等景象,不由微微愣住。

    晏熹走上前,和两人行了平礼,笑着客套:“恭喜恭喜,苏大人,恭喜。”

    也不知他这“喜”恭的是哪位苏大人。于碧敛衽跟着行礼,嘴里也跟着道喜。

    “文大人,夫人,里面请,”苏冶往里头一指,“今日犬子加冠,你可得上座。”

    晏熹摇头跟着他往里走。时辰还早,这会儿上门的没什么需要亲自相迎的人物,即便是苏家的门楣,也有贵贱之分。

    再不流于世的人,还是身处这世间,永远都逃不开的。

    苏家有一位尚书,一位丞相,一位贵妃,文丞相自然并非最尊贵的人,晏熹想上座也上得有限。

    苏冶将他带到了正厅,亲自给他斟茶,“文大人,你今日可是我苏府的贵客。”

    晏熹微微一笑:“真要我给令郎取字么?”

    苏冶看了苏婴一眼,“是是是,自然如此。”

    “那可就别怪我文采庸庸,让诸位来宾见笑。”晏熹拍拍身旁于碧的手,“既然如此,苏大人快些去忙吧,当朝丞相的冠礼,来人肯定不少。”

    苏婴本该在入朝之时加冠,以示他的年纪已经能担大任——区区少年郎,寻常人家的还在玩泥巴,他却已经手握巅峰权柄,实在不该不伦不类顶着将束未束的头发站在世人面前,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到了现在。晏熹怀疑苏冶是真心疼爱他这个捡来的儿子,疼爱到宁愿违背负皇命也要争。

    那少年丞相面色古怪地盯着晏熹的手,好半晌才移开眼睛。

    大抵是看不惯他还要做戏的样子吧。晏熹暗暗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装作和于碧亲密无间,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倘若露出一丝破绽,很可能就会酿成大祸患。

    今日过后,他就会将脑后垂下的发悉数高高绾起。

    应该会比现在好看一些。

    “我去看看他,”晏熹低声对于碧道,“既然是我来取字,他出房后我就该跟着。”

    这是应当应分的。于碧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苏婴的住处就像僧人的禅房,齐整又清净,房门大开着,只余檀木暗暗的香。晏熹扣了三下,等在门口。

    苏妃应该一早就回来了,不必相迎,再有什么宾客,苏家还是有人能帮衬一二。苏冶颇感意外,“文大人,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老实说苏婴的房并不难找,世家大族的宅院总有那么几处富丽堂皇之地,而相比之下苏婴的院子寒掺得就像下人住的,可谓十分明显。

    “我头一次当大宾,实话实说有些……”

    “哦,哦哦,”苏冶连连应声,“文大人不必忧心,犬子能得你教诲,实在是他的福气。”

    谁教诲谁,是不是福气还难说呢。晏熹一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阿婴怎样了?”

    苏冶见他不肯回去,只得无奈地让开路,请他进去。

    苏婴坐在镜前,并没有回头。

    “苏大人,”晏熹认命地先开口,“你怎么样了?”

    苏婴看着镜中的他,“刚刚还‘阿婴’,进来就成了‘苏大人’,原来文大人的亲密都是做戏。”

    “我没有这么说,”晏熹道,“你这……”

    后面的长篇大骂卡在了喉咙里,因为这“混账东西”的白眼狼也在。

    “你这是无理取闹。”晏熹咳嗽一声,将话音转了个方向,“我来看看你。”

    “文大人如此照顾阿婴,真叫老朽无以为报。”苏冶意有所指地瞟着苏婴,“既然如此……”

    苏婴打断了他:“爹,既然如此,老师来那么早,坐在那边也是无趣,不如请他一并观礼。”

    苏冶如遭巨震,好半天才缓过来:“阿婴……”

    “没什么,苏大人不必如此,阿婴说得对,夫人好歹能找到女眷闲聊,我坐在那里也是无趣。正巧我没有儿子,倘若以后有幸得子……也能准备一二。”

    他这完全是胡诌。有了儿子也不用他准备,只要他发话,跑断腿的永远是下人。可苏婴既然答应了让他留下来,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既然如此,老朽可算是搅扰文大人雅兴了。”

    苏冶这老头怪可怜的,一把年纪了,家里供了个祖宗,这个爹的名声顶得十分窝囊,干什么事都要看他儿子的脸色。

    晏熹猜得不错,他们果然打算跳过冠礼头等的祭祀宗庙。皇子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苏冶万万没有那个胆子让皇子祭祀苏家的宗庙,所谓的祭祖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但现在有他这个外人在场,如果跳过这一件,传出去定然会使苏家声名受损。为保证万无一失,还是照常进行的好。

    晏熹看得出他对皇帝是十成十的忠心,但却无半分温情,对他这个爹才是真心实意。那日太子刺杀皇帝之时他看到了苏婴和苏冶相视无言的那一幕,才惊觉他看起来刀枪不入又坚如磐石的身子里其实藏了一颗温软的心。

    惊鸿一瞥之间得以窥见真正的他——并非永远笑意盈盈,仿佛生来戴着一张浅笑的假面,心中自有无数纵横的沟壑,永远都猜不透。

    他想他不会拒绝的。就这么一回,当苏家真正的儿子,血脉不算什么,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苏家人。

    果然。晏熹笑着走近他,刚替他绾好发髻的侍女们一起退下。

    他今日格外齐整,艳红的礼服比明镜更晃眼。晏熹按着额头,“怎么样?”

    苏婴回过头。

    苏冶笑着道:“看来你们师徒还有话要说,我就先出去了。”

    门轻轻合上,苏婴定定看着他:“什么怎么样?文大人,这话你可问三回了。”

    “外头那次是问你爹,刚刚你也没回答。”

    苏婴站起来,华服并无半分褶皱,他郑重行礼:“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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