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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呷清茶10

    是啊,他正忙着颠覆朝政呢。

    苏婴连苦笑都笑不出,“刚刚流了很多血,他自己扎的,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再裂开,你还是去看看。”

    “苏大人……是跟老爷吵架了吗?”

    “嗯。”苏婴道,“不碍事,是我说话太直,没顾虑他的感受,过几日我再想办法讨他欢心。”

    成穆看看屋子里面,有转回来,“是老奴多嘴了。”

    “无妨,无妨。”苏婴催促他,“快进去看看吧。”

    他一路踩着星光。

    长夜无明,我辈为灯,灯却要熄了。

    苏婴睡了并不踏实的一夜,梦到晏熹刺穿了他的胸膛。醒来时大汗淋漓,形容癫狂的人不在枕侧,只在梦中。

    刘显传召第二日清晨就来,苏婴不敢耽搁,随意洗漱一番就跟着太监进宫去。

    晏熹那边仍没有什么动静。

    皇帝意外的没有怒气冲冲,他看着苏婴喝了“汤药”,又十分客气地摆了一桌小菜,执意要跟他吃一回早膳。近前服侍的太监望着苏婴的眼风悄然退下,那汤里什么都没有,蒙在鼓里的刘显却能安心。

    他听从苏冶的话买通皇帝身边的太监,彻底摆脱了刘显长门散的牵制。可能被他买通,当然也能被别人买通,当生死悬在一线上,他还能对那位刻薄寡恩的陛下说出实情求得一命——或者拉上一个垫背的。

    而苏婴思绪纷飞,乱糟糟没有半点头绪,想不出真到了那一步的对策。

    直到晌午,刘显才抿着茶绕到了当务之急。

    “阿婴,昨日之事你怎么看?”

    苏婴微有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回陛下,臣昨日跟随李大人前往醉仙楼,后来更是帮忙张罗李公子的后事,听了李大人的说辞。”

    “嗯,你说。”

    “李仁流连花楼日久,此番也是意外,没有异常。”

    他小心地避开了“长门散”这三个字,虽然皇帝这样做了,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拂了他的面子,苏婴惹不起他,只好躲着。

    “朕倒是很意外,”皇帝偏过头看他,“李荣怎么知道朕要将黎阳下嫁?”

    “臣说不知道,陛下也不会相信吧,”苏婴叹了口气,“可臣是真的不知道。”

    “朕相信你。”

    “李大人昨夜告诉臣,他近日才发现李公子……”苏婴为难极了,不说那三个字,这件事该怎么说?

    “你觉得李荣真不知道?”刘显不相信他,目光就快在他脸上戳出洞了。

    “是。李公子此举,令他很是心痛。”

    “你明明知道朕说的是……”

    “陛下,李大人递折子来了。”太监在门外轻声道,很巧得打断了他将说未说的话。

    刘显揉着额角笑了一声,“拿进来。”

    毕竟是当了十载尚书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请罪折子无非就那么几句。刘显一目十行地扫过去,“阿婴,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吏部是苏婴的地盘,皇帝就算不明说,心里却跟镜子一样。苏婴笑笑,“全凭陛下做主,臣岂敢置喙。”

    刘显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苏婴就是说话太妥帖了,妥帖到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说辞,来应对不同的情况。

    他像是猜透了皇帝心中所想,特意回答他最想听到的话。

    刘显甚至更愿意听到他说出什么蠢话,可以让他伺机发怒一番,不轻不重地斥责几句,再赶出殿外。可那少年丞相端的是一副波澜无惊、雷打不动的神色,风轻云淡久了,让人忍不住想窥见他不淡然的模样。

    正因如此,才可怕极了。

    他眼神明晦,苏婴便全然明了。

    “就降职一级,罚俸一年吧。朕就是有些忧心,莫非皇儿真的嫁不出去了?”

    “怎会,长公主国色天香,哪里会有人不想要她。”

    刘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是吗?”

    “阿婴,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有些话说出来,朕不一定会动怒,你不说出来,反而让朕忧心。朕倚仗的国之柱石,不能句句都是阿谀奉承。”

    “是,臣当然明白。如今世家公子都求风骨,文能惊绝天下,武能安定一方,都是毕生所求。但是驸马没有实权,只有虚名,渴求建功立业的少年郎自然不能接受。”

    “你觉得朕应该改一改祖制?”

    苏婴立刻俯首请罪:“臣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朕也不是不能效仿先帝,”刘显道,“从寒门士子中擢选状元郎,让我儿下嫁。”

    苏婴一愣。当年之事坊间诟病不少,看起来像是皇帝实在嫁不出女儿,只能从布衣那里选驸马。而且……有气性的男儿又怎能同意此生都凭着妻子的身份吃饭?

    然而他这些考量,却通通不在皇帝所思之列。倘若外夷求亲,为了利益,就算是令公主远嫁和亲都是可以,他从来不把血亲当回事。

    “陛下此举恐怕不妥,”苏婴心里想着大不了挨顿板子,“臣还是以为,世家公子并非只有李仁一人,陛下另选一人便是,何必委屈公主。”

    “你管让黎阳嫁给状元郎叫‘委屈’?”刘显皱起眉,这是他要发作的征兆。

    ……你都管出嫁叫“下嫁”了,还不委屈?苏婴并非瞧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但婚姻为利益所驱,勉强结成了又能如何?黎阳真的心属他也就罢了……

    说来说去,这都不是他现在这个身份该考虑的。可是……

    那个记忆中总是温温笑着的姑娘,真的不该被如此轻率地对待。

    “臣万没有此意,”苏婴心里叹息着,又开始了隔几日便要循环一次的劝解:“公主也不算年长,可以再等等。”

    刘显冷笑一声。

    “黎阳已经十八了,难不成要等到二十?”

    其实晚些出嫁也没什么,可这天底下总有那么些人盯着世家门阀和皇家,仿佛不挑出一点错处,就没了饭后的谈资。流言蜚语怎么禁夜禁不住,苏婴能耐通天也没办法止住悠悠众口。

    “臣知错,陛下赎罪。”苏婴干脆不辩解了——有些话怎么说都是错,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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