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太子殿下……殿下一时糊涂,我是他的师父,这个错我担,可我绝对没有藏匿罪犯!晏家哪里还有余孽,晏熹死在南诏两年了!当日的消息你没看到吗?文丞相……你……”匡正慌乱的眼神渐渐染上绝望,晃晃悠悠的灯火中显得尤为可怜:“当日我可是站在你这边了啊。”
晏熹冷冷道:“我没强求。”
“不,你要回去对陛下说,对陛下说,我是被冤枉的,就算太子被废,我也能跟着他去天涯海角……你告诉陛下,你告诉他……”
“陛下说,除了晏熹的下落,他什么都不想听。”
“不会的……不会的……那你就同陛下说,我要当面告诉他晏熹藏在哪里……”他口不择言,丝毫没有意识到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自己绕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绝境。
晏熹温温笑着,一开口却是一排森冷的牙,意欲将他拆吞入腹。
“陛下,”晏熹顿了顿,“你要是想说就说,没有要说的就去菜市场上待着吧。”
说罢,他再不看匡正,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文璋!”匡正追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晏熹笑了出来,“我几时害过你?我从头到尾都在帮你,落得这么个下场,是你咎由自取。”他挑起眉,但隔着一层人皮面具可能不甚清楚,“你这是干什么,要杀了我吗?”
匡正被烫到似的松开了他的衣领,不管不顾道:“那我若是告诉陛下,当年我们是怎么构陷晏叙来的……”
有意思。
“文璋”勃然变色:“你敢!”
匡正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便又重新握住了自己的生死。“来啊,有本事我们就鱼死网破!当年我告发晏叙来为讨东夷公主的欢心将一干俘虏都送了回去,陛下信了,若我告诉他我都是胡编乱造的呢?”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蠢货。”晏熹好整以暇地理着自己的衣襟,“陛下他很清楚,你要知道,东夷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他们连个正经的王都没有。”
匡正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对晏叙来早有杀心,我们不过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理由罢了。你说,你这番说辞到了陛下面前。是会被他灭口,还是能引得天下口诛笔伐呢。”
“……我……”
“不能,口诛笔伐,那是要天下人知道才可以,但你没有让天下人都知道的机会。匡正,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晏熹在哪里。”
“我根本就不知道……”匡正的眼睛忽然亮起来:“文大人,你是在害怕对吧。”
“嗯?”
“你这么害怕晏熹活过来,是因为他第一个就会找你算账。我已经这样了,倘若他还在,摸到了京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晏熹笑了一声:“我乃当朝丞相,出入有多少人护着?他一个人能敌得过多少护卫?”
况且……文璋的账早就算清了。
“你可别小瞧了他。”匡正笑得一脸得意,“他可是晏叙来教出来的孩子,十八岁就能带兵前往南疆,他一个人还真能打翻你一府的护卫。”
“哦?是吗。”晏熹终于理好了他的衣裳,“多谢老兄提醒,我这回去就再增一队。”
“文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可别会错了意!晏熹活着,你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稳!”
“你还是多顾顾你自己吧。”晏熹道,“别说陛下不想听,就算他乐意了,你这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他一准儿以为你疯了。”
“你……”匡正气结,出口尽是冷刻威胁:“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安稳,你怎么构陷忠良,我一定会告诉陛下……”
“可惜啊。”晏熹轻飘飘地挣脱他紧握着自己的衣袖,“你很快就要死了。”
“文璋!”匡正的怒吼几乎响彻大牢,他扑上来掐住晏熹的脖颈,这回是真的了,“文璋!你要是这样对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晏熹唇角微微一动,几不可闻地低语道:“果真?”
“住手!不然我就杀了他!”
匡正虽然囚服镣铐在身,但制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是绰绰有余的。晏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匡正,你要干什么?!”
“说!你让不让我见皇上!你说!”他完全丧失了神智,明知这样做会死得更快,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他不为自己争取一下的话也太冤了。
“这个……陛下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他手上一用力,晏熹忍不住咳嗽起来,“我……咳咳,会回禀陛下……”
匡正正欲松手,却见他眼中腾起了曼妙的火焰。晏熹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一时间挣脱不开。接着,他惨叫起来:“救……咳咳……救命!救……咳咳……”
狱卒们已经提着刀剑逼近了。匡将军说动手就动手,此时却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晏熹扣着他的手腕,“你……”
直到被一把刀穿透。
晏熹费了死力气才将他根本就没有用力的手掰开,失去了支撑骤然摔倒在地,咳嗽得几乎要将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被人扶起来,还捂着脖子,一副劫后余生的惊惶模样。
他咳嗽着俯下身,却软倒在地,“匡……匡正,陛下问你……”
匡正已经说不出话来,眼中几乎要射出怨毒的冷箭。他最后看到的是“文璋”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他的手指痉挛起来,嘴唇一张一合,可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你不是……文……文璋……”
“你说什么?”晏熹捂着脖子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血腥的味道引诱着困兽,他不必听,便能猜出他要说怎样一句话。狱卒从匡正身后拔出刀,鲜红的、滚烫的溅了他半边脸,随后他再度被人扶起来,离远了。
匡正的手还在不死心地对他伸来,仿佛想拉他一起下地狱。气息疾速进出,却不能再给他一分一毫力气。晏熹适时地摆出目睹英雄末路的苍凉,“是啊,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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