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文大人很不错啊，为什么要妄自菲薄，草民恐怕当不了你的老师。”
苏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实在有些担忧：住在文府久了，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他这究竟是在拍马屁呢，还是在反讽呢？
“师父说的哪里话，见笑了。这还是当年我同……同那个什么来着，那个学的，现在还记得已经难为我了。”晏熹将剑背在身后，“师父请吧。”
能令当朝丞相，即便是个疯了的丞相称“师父”，姓许的这位坟头上可能在冒青烟。
许师父听了果然激动，手都抖得有些握不住剑。他中规中矩地舞了一段，皆是花拳绣腿，除去勉强好看没什么好处。
苏婴看到这里，悄然离开了文大人的院子。
“公子。”来人对他施了一礼，“文璋来过这里，来找荷花姑娘喝酒。……何花那天不在，在陪别的客人，他就大发雷霆，可能觉得旁的人不知道他是当朝丞相，混账一点无所谓。何花与那姓许的来往过几回，那小子疯疯癫癫的，吃着长门散把自己吃成了那样，还大言不惭说要为何花赎身，说到最后连个脂粉钱都掏不起了。”
“唔。”苏婴向他招招手，“知道了，盯着文璋。”
这是他自己的眼线，比起刘显那些是差了点儿，可好就好在他们不怎么显眼。街头小贩、酒楼小二，这些平日里很难被人们注意到的人才不容易被发现。
听到“长门散”三个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东西害人不浅，许映那把骨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蓦然间令他想起文璋那不怎么像话的忠告。
他还在老地方，那个初次见到疯掉的文璋的高高酒楼。
这老东西到底是怎么变成丞相的？他绞尽脑汁地想，可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文璋节节高升那年他正好出门游学，实在不怎么了解朝中动向。
“许映没什么问题吗？”他轻声对附耳在旁的小二道，“他怎么相中这么一个病病歪歪的是做师父了？”
“许映之前也是个人物，剑法的确不错，何花也是因为这个才相中他的。”小二觑着他的神色，有些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用“相中”这么个词，“……死活不肯放开他。但鸨母也不是好惹的，该陪还得陪。”
苏婴脸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这小二平常也是见惯千人千面的，立刻跳过了这段：“不过他好多年没拿过剑，应该都忘光了。文大人找去的时候。何花正在和许映在一起，近日文大人经常过来，鸨母也能对她好些，经常由着她。”
这只眼睛的废话有点多。苏婴按捺下心中不快，听他接着说。
“许映不知道是文丞相，看他穿的不怎么样，便出声挖苦，说自己好歹会些拳脚功夫云云，文璋一听眼睛就亮了，全不管有多荒唐就带着他回府去，许诺日后不会再碰何花。”
“不行”的名声还挂在外头，他寻欢作乐倒是毫不含糊。苏婴眉间有戾气闪过，“他有病吗？”
小二非常审时度势，“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知道了，下去吧。”苏婴抛给他一个钱袋。
那小二见钱眼开，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公子！”欢天喜地掂着就出去了。
不料这位行走的长门散许师父还真有能耐，等苏婴问完回府时，虽然文丞相的剑法仍然别扭，但起码能看了。他站在一旁啧啧称奇，称完之后就回房看书去了。
耗时间是真耗时间，倘若日后，一个月内他再看不出什么端倪，他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跟在这样一个傻子后头着实太消磨人了。
比皇帝笑意盈盈地给他喂长门散还消磨人。
烟霞给大昭的晴空染上了绚丽的颜色，天边仿佛有云在烧。晏熹大汗淋漓地将衣裳都脱了，跑去房里沐浴了一番，整天没看到苏婴几眼让他觉得心里舒畅极了。
至于苏婴要看他洗澡这事儿，他渐渐也就明白过来：小娃娃脸皮还得修炼，现下是做不出这种强求的混账事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从于碧那里换了张面具，温水让他舒坦得只想睡在桶里。
“文丞相。”许映忽然在屏风后面探头，“那个……银两是不是……”
晏熹先是被吓了一跳，后是一愣，随即抓住架子上一件衣裳劈头盖脸地朝他扔了过去：“谁让你进来的？！”
许映顿了顿，抓着他的衣裳逃之夭夭。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婴没能看到文璋，据说文大人被他师父气得肝疼，吃不下。
苏婴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要疯了。文府就像个猴山，放养着一群就知道上蹿下跳的猴子，偶尔逮住一个，他就知道吱哇乱叫，说什么都听不懂。他一个正经人夹在其中，十分难熬。
“文大人，你……”苏婴都有些想就此卷铺盖滚蛋的想法了——哦，他连铺盖都没有。“要不我还是回府去吧。”
晏熹捂着被子，仿佛真的因为许映闯进来而心烦意乱。
“没跟下人定好规矩，吓到苏大人了。”他掀开被子，“这是要睡了？”
苏婴：“文大人不适的话，我可以回府去住。”
晏熹连忙往里挪了挪，让他半个床位，“哪里话，不是你愿意住这里吗？赶紧上来吧。”
“文璋，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婴皱起眉头，“这么疯疯癫癫的有意思吗？迟早把你自己祸害成个疯子。”
晏熹叹了口气，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这么老气横秋，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文璋，我说真的，不管你怎么掩饰，你有什么打算我肯定能知道。”苏婴打掉他的手，“你也就大我二十岁，也别装长辈了。许映那个模样，你一早就认识他？”
晏熹仿佛被什么东西玷污了，嫌恶的眼神要将他的脸洞穿：“你有毛病吧？我认识他？……二十岁还不够当长辈么？我以为这个年纪至少能给你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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