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不答话。
方少允便孩子气地扳过她的脸,非逼着她应声。
“你若不答应我,我现下就将你打晕了抗走,反正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都不在京都,你正好与我一起上路,在路上与我作伴。”他得意洋洋的威胁道。
素素抓住了重点,“你要去哪里半个月?”
方少允望着她,“今夜若不是有事,我也不会来晚了撞见你与那妖精的……勾三搭四。”听到他恨恨的用了个勾三搭四,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去哪里不能说,那我托你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他沉默着不应声,素素掰开他的手。
“横竖你这是什么都不能说?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又何必管我与其他人的勾三搭四?”她越说越气,最后干脆站起身来,离他远远的。
方少允坐在床榻上半响没出声。
素素看了更来气,推开门便赶道:“那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从今往后我若再有一件求你的事,我就不信……”
“曹氏和凌香,是海如兰杀的。”他突然说道。
素素关上门,“海如兰?那她为何会有你们万一阁的断肠散?别告诉我是你给她的毒药?”
“不是,是她几个月前便混入了万一阁中,那断肠散,想来也是偷的吧。”
“偷的?”他语气如此云淡风轻,好似根本就不把海如兰杀害了无辜的两条性命放在眼中。
程素素深吸了一口气。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方少允闻声站了起来,“我现下还不能杀了海如兰,等我回来,只要我找到了海国深的下落,便一定亲手将海如兰送到你的手中,任凭你处置。”
她听了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嗤笑,“不必了,是我出尔反尔的找了你,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
方少允没有出声,回答程素素的也只有窗外随风摇曳落地的树叶“唰唰”声。
她重新做回榻上,慢慢呼出一口气。
念叨着:“海如兰。”
“原来是你,这次我绝绕不了你!”
第二日清晨。
因为教习内功心法的杨师傅撂摊子不干了,所以素素的练剑和练拳便由此一个分在了早上,一个分在了傍晚。
曹师傅在院中扎了一个草人,任由素素拳打脚踢,草人却丝毫没有倾斜,曹师傅说这是因为素素拳头劲儿小,从今天起,让她每日早起提着两半桶水在院中小跑两圈。
素素唉声叹了口气,才知道,原来习武和读书一样,皆不是一日便可速成的东西。
午饭前神乐终于醒了过来,怎奈却被魏轩派人圈禁看守起来,不得任何人私自进入。
“就连我也不能进去?”
“是,小姐,王爷下的令,属下也不敢违抗!”侍卫面无表情道。
素素失望而归,忽然想起了那封一直压在枕头下没看的信。
信中写满了白映雪对她的思念,还说晚上和神乐一起吃饭时,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她,素素看着信纸上大大小小的皱褶,极难想象白映雪在书写这封书信时,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信的末尾,白映雪提到了自己近日总是咳嗽一事,还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信的末尾,“珍重”二字更是浓墨添笔,尤显突兀。
素素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若是能让娘亲与爹重修于好,那她岂不是就能拥有一个真真正正完整的家?
想到这,素素带着信去见了封在冰棺之中的凌香。
“凌香,我找到杀害你的凶手了,你等着,我很快便会亲手送她下去陪你!”
冰棺里的人面容恬静,即便死于非命,却始终不见半分狰狞。
好似她生来就该是这样的人,死后也没有任何肮脏的事物将其污染。
晃眼间,素素伸手拉出了凌香层叠的衣领间露出的一根红线。
顺势扯出,才发现竟是一粒米。
“吾爱:程素素。”
程素素瞳仁一缩,不敢相信的望向冰棺中人。
不可能,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
她拿起米粒儿仓惶而出,昼市未收,夜市便不会开启,素素找到那日凌香遇害的摊位,紧守了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
一名挑着扁担的老者腿脚不利索地,慢吞吞走来。
素素奔至他的面前,一把掀开盖住两个竹篮的簸箕,一个盛着米粒儿的瓷碗印入眼帘。
她哑声问:“这米粒儿,是在你这儿做的吗?”
老者仔细看了眼,“没错,是在我这儿做的,诶,我想起来了,好像还是一位姑娘做的!”
她颤抖着手将米粒儿收回,又问:“这米粒儿上为何要刻这些字?可是有何意义?”
“姑娘有所不知,小老儿这可是西南失传已久的雕工,能在米粒儿上雕刻姑娘们心爱之人的名字,用红绳挂在心口,能保心爱之人一辈子都不变心的。”老者如实将那日对买者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他每日夜市上要说不同男女说上百遍,如今念起来也是朗朗上口,张口就来。
素素听完,不自觉地抹了把脸,却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竟都是泪水。
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接着一滴地滑落。
老者慌了神,“姑娘,姑娘你别哭啊!可是你心爱之人没有将你的名字写在米粒儿上?大不了,大不了小老儿不收你的钱,重新替你写一个他的名字可好?”
闻言,她的心中更是酸涩难耐,犹如被人用一把钝刀一寸一寸的剜着皮肉一般,痛得刺骨。
“姑娘,求求你了,你可别哭了啊!小老儿前几日刚把生意做好了一些,今儿个你要是再在这儿我这摊位上一哭,小老儿我这生日算是彻底没法做了啊!”
听着老者哀求的声音,程素素忽然抽泣着抬起头来。
“你方才说什么?”
老者一愣,“我,我说求求你可别哭了……”
“不是这个,是上一句。”
“啊?哦!我说小老儿可以替你重新写一个你心爱之人的名字拴在米粒儿上,这样一来,他就一辈子都不会变心了!”
“写吧。”她掏出怀中的碎银往摊上一放,眼泪更是肆无忌惮地顺着面庞流下。
她何德何能,竟然让她用心至此。
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