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让你说话了吗？”那姓尹的巡抚官员从袖中扯出一块雪白的丝帕擦了擦手，语气不怒自威道。
在场的大多只是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又见过这样慑人的阵仗。
四周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那姓尹的巡抚抬了抬手，两个衙役上前一把拽起趴在地上犹如死狗一般重重喘息的钱有树。
钱有树的眼神中透出畏惧之色，却也长了记性的紧紧闭住了嘴巴，憋了一口的血水。
“钱有树，本官问你，那日石流发生当日你在何处？”
钱有树一张口，血水哇啦顺着下巴往下流，顿时染得衣襟上全是血。
“回，回大人，小人在山上替……”话还没说完，那尹巡抚不耐的打断，“哪座山？”
钱有树指了指草市对面的山包。
尹巡抚收起手帕，小眼微微眯了眯，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神情。
“你去山上做什么？这石头可是你做的手脚？”
“回，回大人，小人是和龙二约定好了，到山上去挖草药。”钱有树回道，“这石头，石头确实是我，可那是因为……”
“传龙二。”
钱有树说话结巴，加之每次回答之时总要吞咽或吐出含有血的口水，惹得不少人催促不满，“那龙二不是哑巴吗？”
“是啊，这钱有树想开脱也不动脑子找个好点的理由，那龙二都哑巴多少年了？怎么跟他做约定的？”
“钱有树你就招了吧！你当巡抚大人是傻子吗？”人群中有个青年露出膀子戏谑了一句，下一秒，衙役的刀鞘正中那青年后背，猛地将人打倒在地，一脚踩了上去。
“再敢放肆，要了你的狗命！”
人群中如死一般寂静，再无人敢多嘴说话了。
孙氏拉着素素的手紧了紧，小声凑到她的耳边，“这些当官的人，也就只敢在我们老百姓面前这样！”
闻言，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
孙氏的话提醒了她。
这姓尹的巡抚作派强势，手段狠辣，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的朝廷官员，反倒像是什么恶霸势力，仗着手中有把武器，便是无法无天的欺压百姓。
若是朝廷中所有的官员都是如此，那该有多可悲？
就在素素出神的空档，钱有树所提到的龙二已经被衙役提着领子带到，只见那头发枯黄，宛若稻草的男人，脚上踢拉着一双污黑的草鞋，笑嘻嘻的从地上爬起。
“你就是龙二？”姓尹的问。
龙二咧着嘴笑，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龙二的一举一动。
尹巡抚垂了下眼，一旁的巡抚将着刀鞘狠狠在龙二的肩胛上一瞧，只听短暂的一声“啊”，龙二一脸痛苦的跪了下去。
素素皱了下眼。
这姓尹的似乎很喜欢居高临下的跟人说话。
钱有发终于也看不下去了，硬挺着苍白的脸上前说道：“大人，这龙二从打从娘胎里出来便烧坏了声带，是个哑巴。”
尹巡抚再度看向钱有树，“哑巴？你与哑巴如何约定的？”
钱有树似乎就在等着他这么发问，当即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一张破旧发黄的信纸，“大人请看。”
姓尹的看完，沉默了几秒。
“这是谁写的？”
钱有树一愣，“是龙二给我的。”
“龙二。”尹巡抚将信条递到龙二面前，“是你写的吗？”
人群中迸发出一声闷笑。
“谁笑的？”尹巡抚问。
所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本官问的问题很是可笑吗？”
无人敢回答。
“砰”地一声，人群中忽然倒下一人，所有人惊呼着躲开。
才发现，不知何时这衙役竟是混入了人群，一刀斩杀了刚才发笑那人。
“杀，杀人啦！”站在素素身旁的孙氏忽然惊慌失措地推了她一把，随即撒开腿地向后跑开，她一惊，出声喊道：“孙婶！不要！”
眼看着又要衙役追孙氏而去，素素也顾不上那许多了，提声说道：“尹大人！刀下留人，我知道谁在说谎！”
尹长顺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嗜血，向她看来。
“你知道本官？”
素素咋舌，因为担心孙氏的安危，她竟是情急之下喊出了尹长顺的姓氏。
“尹大人威名远扬，人虽然还未到三关村，但大人要来的消息却早已在牛头镇传开，民妇也是恰好刚从那里回来。”
尹长顺略一沉思，伸手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发出一声笑，“哼哼。”
“你是何人？上前来说话。”
察觉到身后立刻挤来两名衙役，素素先一步走上前，对着尹长顺恭敬地行了个鞠躬礼。
这礼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好在她神情恭敬，鞠躬之后，更是眼神明亮，一脸崇拜地看着尹长顺。
“尹大人，民妇是这间草市的买主，先前与村长钱有发有约，买下了四周这几块空地，打算重建草市。”她娓娓道来，声音不卑不亢，凭地听的人心头舒服。
尹长顺点点头，“原来这草市是你建的，本官体谅你的心情，但此事事关重大，但本官查明真相后，定当还你一个公道！”
这就是许诺了！
围观的众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想，这莽撞出声的程素素竟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博得巡抚大人应诺！
这妇人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除去草市修到一半被石流冲垮这事，她的运气似乎一直都很好！
“多谢大人。”她欣喜答道，随后感觉到几道不同的视线先后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最为炙热，她回头看去。
对上钱有发复杂的神情，慌忙间，他错开了眼。
他的表情太过蹊跷，有些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下去吧，在一旁好好听着即可，本官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尹长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暧昧。
素素皱着眉头，眼光瞥向一旁抓住孙氏走来的衙役，再次开口道：“尹大人，我婶婶是个胆子小的，实在无意冒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高抬贵手这四个字可不像是一个乡野村妇能说出来的话。
尹长顺的眼光再次一亮，视线停留在那张俏丽的脸庞上几秒，随即露出一个宽怀的笑，“放开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