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回三水村一趟,素素看着熟悉的庭院有些发愣。
张邵云说不日即归,这都多少个不日了,他却迟迟未归?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岔子?
要是让他回来看到自己不仅经营好了三水村的草市,还马上就要建起另一个草市,心中会不会感到惊讶?
她开始偷偷期待着看到张邵云回家后的反应。
张氏憋了一路,眼下咬了咬牙跳下马车,快步向着素素走来。
“素素,你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素素一愣,移步走到了石桌旁坐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和你公公?”张氏板着脸问。
“婆婆怎么会这么说?”她声音细细柔柔,听着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好,着实给了张氏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人也还和从前一样好欺负。
“你是聪明人,就不用跟我装蒜了,你去镇上到底干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回来这些村民们全都变了脸?”张氏想了无数委婉的说辞,此刻却还是有些急躁地直接问了。
素素柳眉轻蹙,“是儿媳做错什么了吗?婆婆怎么这样说?我去镇上一路都是由公公护送着的,办完事了就马上回来了,不敢随意逗留。”
这话听在张氏耳中成了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跟了我一路的张父,来问我干什么?
当即重重拍了一下石桌。
“啪”地一声,张氏掌心也拍得生疼。
“那我问你,你为何会认识那牛头镇上的县令?你这样的人,如何会结识上那样的角色?”张氏腹中有气,手掌也拍得生疼,说话间自然也就没了一些分寸。
素素闻言松了眉头,“婆婆误会我了。”
她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只说误会。
什么误会?
张氏被狠狠地气到了,“看样子你今日是不打算与我说实话了。”
她惊呼,“婆婆着实冤枉了儿媳,我是击鼓鸣冤被请到公堂上去的。”
“击鼓鸣冤?”
“是啊,后来也是一顿胡搅蛮缠,才让那县令大人替我证实了清白,说到这,我说今儿出来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似的,原来是忘了把字据拿出来给那些村民们看看了!”她愤愤不平道,看样子倒也像是真的生气。
张氏默不作声了,只是用那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盯着程素素瞧。
像她这样轻的年纪,若是说谎的话,脸上一定会露出什么破绽来的。
可是张氏盯着素素看了很久,久到眼睛甚至有些发酸发涩,站在她面前的人却还是一派天真无辜之相。
张氏无奈地收回了视线。
素素抿了下嘴角,“婆婆若是没什么事了,儿媳想去草市看看。”
“去吧。”张氏觉得有些累,其实每日这样堤防人真的也挺累的。
可是谁让这是少爷看中的人呢!
老爷夫人走得早,她又是从小将张邵云奶大的亲近之人,若是连她都不操心,那少爷也太可怜了吧!
想到这,张氏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撇开这两日的事情不说,等这些正事忙过去了,还是得想个办法好好探探这程素素的底才是,否则她这心中终究不是个滋味,便是死也难以瞑目。
素素将一车的食材与杂物送到草市门口,忽而抬起头来看着光秃秃的大门。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卸下食材后,素素去了一趟陈修家,人都来到家门口了,她复又想起现下这个时间点只怕陈修还在给孩子们上课。
刚要转头而去时,院子里的栅栏发出刺耳地“嘎吱”声。
一个削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咳咳。”
陈修咳嗽了两声,急切地叫住她,“素素,真的是你,我方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素素停住脚步,十分惊喜道:“你竟然在家!”话说一半,她褪下脸上的喜色,走近了几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咳,咳咳!”陈修咳嗽起来,素素赶忙上前扶住他往屋里走,“你快回屋躺着,别出来吹冷风了。”
屋里冷冰冰的,炭火盆里堆着几块烧化的炭灰。
素素将陈修扶上床,又赶紧起身端了火盆出去,陈修躺在床上,侧目看来。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似只要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忙碌于屋中,他的内心便总会无比宁静。
就让他好好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吧。
陈修闭上了眼,尽管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与毛毡,他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颤,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天雪地之中,双足更是冷得麻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有几个时辰那样漫长。
屋中忽然笼罩上一层热气,与此同时,陈修感觉到有一双极为温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他立刻伸手抓住了那温暖,紧紧地攥在怀中。
素素动作一僵,轻声唤道:“陈修,陈修。”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素素挣了两下,发现陈修彻底失去了意识,将她的手臂抱得死死地,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那紧紧抱住她的手臂更是惹得滚烫。
迷蒙中,她听到陈修发出婴孩般的啜泣声,“素素,不要离开我,今生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功名利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你看看我,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素素!”
她闻声又是一凛,整个人僵住不说,还有些尴尬。
好在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若是还有别人,这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哦,不对不对!
就是只有他们二人才尴尬呢!
刚这么想完,素素忽然感觉身后有些冷意,便准备用空余的左手抚一抚后背,谁知手才刚伸出去。
一双奇凉无比,凉透骨子的手一把将她给抓住。
“啊!”她吓得叫出了声。
扭头一看,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冷艳蚀骨的脸,张邵云此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素素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接着,她愣住,低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抽出来了呢!
这这这!
这叫她如何解释得清楚啊!
张邵云扭头就走,雪白的衣袖带起一阵拂面的冷意,素素冷不丁地打了一个颤,险些一脚踢翻了火盆,急忙忙滴追了出去。
“相公!”
“相公你听我解释啊!”
“相公!呜呜呜!”
她一路追出,张邵云却越走越快,所过之处,夹道两旁的花草树木均要受以牵连,不是拦腰被一股莫名的气体斩断,便是花瓣与叶片分离,洒落一地,他走过的地方,剩下的全是光秃秃的枝丫与树干。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正逢经过一条小道,眼看前面的人还是没有半点要回头或是放慢脚步之意,素素一咬牙,钻进了杂草丛生的乡间野路,顶着漫过头顶的枯枝树叶一路疾跑,总算赶在了张邵云之前,来到了下一个分岔路口。
素素轻手轻脚地从杂草中钻了出来。
却见张邵云衣袂飘飘地站在小道中央,整个人好似顿住,频频回过头去。
他在看什么?
竟然看得这么入神?
素素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趁其不备,一把从后抱住了张邵云的腰身,谁知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腕,险些过肩摔到地上。
“相公!相公我错了!”素素疼得快要哭出来了。
张邵云猛然间卸了内力,紧张地拉过素素的手腕,继而在她的面前蹲下了身。
素素的视线落在那雪白的下摆上,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竟为了她,不顾地上的泥灰。
火辣辣地手腕传来一阵凉意。
低下头,只见张邵云扑扇着浓密的长睫,一脸心疼的亲吻上她手腕的淤痕处。
她的身子,忽然间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像是触电般。
心跳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