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将脸埋进被褥中,不一会儿便有密密麻麻的触感从眼角溢出。
干脆不等他了!
等待的日子是如此的难熬!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难受,加之这几日来发生的事,竟是小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趴在房顶上的曹洪脚下一滑,瓦片发出清脆的“哒”声,俯身透过瓦片间的缝隙往下看,只见平日里一贯只有从容与冷静的妇人,此刻身形纤瘦的耸动着双肩,颇有规律的呜咽着。
曹洪咬着笔头,心道:这也不知道该咋写啊?要不然直接画下来得了。
于是乎,曹洪将伏在床榻间的程素素,一不小心画成了跪在床榻上,画完还咂巴着嘴思索了一下,虽然有些细节上的出入,但好在无伤大雅。
随即几笔将屋外画了一堆人,还尤为细心地画出了一个男子,旁侧附上几关键性话语:“你男人不是带着父母跑了吗?”“不就是个别人穿扔下的破……”写到“鞋”这个字时,曹洪顿感不妙。
仿佛隔着山川湖泊这么远的距离都能亲自感受到那位带着霜寒的凝视。
罢了罢了,曹洪在后一句上粗略地画上了几笔横线。
就此,画便算是完成了,他取出竹哨一吹,引来尾翼泛红的信鸽,将消息以最快地速度传了出去。
另一头的张绍云带人扮作海国深的将从,刚从京都阵营出发,此刻就在去往北伐的路上。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停,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
围在张绍云身侧的男子递来一张信卷。
只是低头一瞥,神情顿时由晴转阴,捻指间,纸灰随着他幽冷远眺的目光而飘走。
一旁的男子低声问道:“主子,信上说了什么?”
张绍云抿唇不语。
“难不成是三水村出了什么事?”
张绍云冷睨一眼,那人立刻垂首闭了嘴。
“皇宫里没有消息吗?”
“说是明日亥时前来信。”
“好,密切关注,一旦海国深的人松懈,立刻将守卫换成我们的人。”顿了顿,张邵云又道:“给张妈去封信,让他们二人即刻赶回三水村。”
“那海大小姐那儿?”
张邵云沉眸,“随她去吧。”
三日后。
张父张母看着自家锁住的门院,一脸狐疑,“这不是咱们出门前上的锁吧?我记得那锁头生了锈,这把还是新的,难不成是素素生气换了锁?”张妈猜测道。
张父向旁侧挪开了几步,又往墙根下一站,双手一撑跳上了墙头。
紧接着路边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你你你,你这大胆小贼竟然敢白日入室行盗!”张父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进院子里。
张妈跟着向后一看,“田真?”
“啊……”田真吓了一跳,“是你们!”
张妈上前一步,“你可知素素在哪儿?”
田真脑中迅速闪过无数种可能,也不忙着回答张氏的话,慢吞吞的问了句,“你们怎么回来了?”
“咚”地一声,张父已经跳进了院子。
田真急忙大喊,“等等等等,凌香那里肯定有钥匙,我带你们去草市找她拿就是了,翻墙做什么啊!”
话虽如此,田真却是有私心的。
张父张母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这院子里住进了这么多人,等下若是发现什么不该看的,那岂不是要闹出点什么事来?
想着,田真把张父叫了出来,三人一块向着草市走去。
一路上,张父沉默不语地跟在张氏与田真身后,田真一边回答着张氏一个接一个的问,一边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该如何派人去通知素素,张父张母回来的消息。
一抬头,田真双眼放光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刚买完菜的王氏。
“王婶,大事不好了!素素她公婆回来了,你快派人去隔壁村告诉素素!”
王氏一愣,立刻提着菜就跑,连个招呼也没和张氏夫妇打。
张氏抬了抬眼皮,嗅出一股非比寻常的味儿。
“是不是我们两口子不在这段时间里,村里出了什么事?怎么那王氏看了我连个招呼也不打?”
田真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您可别多想了。”
来的路上,田真顺口和张氏解释了几句凌香的由来,看着脸色,倒也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可田真的心里还是揪着不敢放松警惕。
“凌香,凌香。”田真站在门外冲草市内巡视的凌香挥了挥手。
凌香一眼便看到了田真身后的人,“阿真。”
田真拉过凌香介绍道:“凌香,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张婶婶和张大叔,是素素的公婆。”
凌香憋了口气,显然有些受到了惊吓。
“张婶婶,张大叔。”
“听说你有我们家院门的钥匙?”张氏很不客气地问道。
凌香换了笑脸,将钥匙拿了出来,正要解释,“是,今日……”张氏已一把将钥匙夺了过去,转身而去,态度十分无礼。
听素素说,她婆婆张氏是个视儿子为天的人,平素里都很讲道理,只是一碰到与张邵云有关的事便会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如今她自己的儿子不在家,媳妇独自一人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还有什么理由生气的?
凌香对张氏存下了意见,转头看向田真,“这张氏怎么并不如素素所说那般好相处,我看着是个脾气怪异的。”
田真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祈求道:“我已经让王婶想办法通知素素回来了,希望别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凌香话一说完,跟着低呼一声,“糟了!”
待田真看去,凌香已追赶张父张母而去。
张氏夫妇走得很快,以至于凌香追赶上时,他们二人早已将院门打开,凌香放轻脚步进了门,张氏闻声看来,“素素有没有跟你说,她去了哪里?”
“没有。”凌香想也不想就回道。
张氏瞥来一眼,好似在说真是没用,转头打开了自己与张父尘封已久的房屋门锁,看到自己房屋的门锁尚且完整时,张氏心中对素素迫使张邵云写信让他们提前归来的做法,勉强少了几分火气。
但张氏还是准备好好说上程素素一顿。
自家相公在外面做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怎好干涉,竟还三番五次的扰乱自家少爷的计划。
当初花了十两银子将人娶回家,为的可不是这个!
张氏越想越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个儿媳妇都太纵容了些,趁着这次邵云还没回来,她非要好好教教规矩不可,决不能再出现这样不识体统的事了。
凌香本是打算进偏屋收拾收拾宗泽的衣服被褥的,低头却见偏屋的门也被宗泽出门前给锁住了,顿时气结准备原路返回草市。
谁知张氏脸色突变的“哎唷”了一声。
接着,走到了院子里的晾衣杆下,伸手扯下竹竿上男人的裤衩子,张氏一脸青紫,“这,这不是我家邵云的裤衩子吗?”
凌香整个人僵住,呆呆地看着那条带有暗纹的紫色裤衩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该死的宗泽!
他,他该不会偷穿了张邵云的裤衩子吧?
糟了糟了!
等素素回来可怎么办啊!
张氏一看凌香的表情便知道有鬼,当下逼近了问:“程素素呢?去!你马上把她给我叫回来!我有话要问她!”
“不得了了,还真是反了天了!竟然……竟然敢!”
凌香被张氏一把推搡出门,指着鼻子的骂道:“今日你若是不把她给我找来,我张家可容不下你这么尊大佛!恕不远送!”
张父站在一旁,视线慢悠悠地落在院子晾衣杆上,上前伸手摸了摸。
转头对张氏道:“还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