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张家四人彻彻底底的睡了个好觉。
素素累了这许多日,忽的昨日睡得好了,起身时反倒浑身酸疼难忍,好似被车轮碾过一般。
她赖了会儿床,迷糊间听着外面好像有了动作,连忙将被子一掀,穿戴起来。
等打整好了出门,张氏已将自个儿屋里的那张大圆桌抬了出来。
素素见了,问道:“婆婆,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
“哎唷,哪有什么喜事咯。”张氏笑得合不拢嘴,“早饭我做好了,你快去洗洗。”
没有吗?
素素有些摸不着头脑,快速用凉水抄了把脸,转身进了灶房。
今日饭菜有些不同,炖了鸡汤不说,竟还炒了六个菜,有荤有素,搭配均衡。
素素着实惊了一下。
“婆婆,今日家里有客人来吗?”
“没有啊。”
“没有吗?那怎么”一转身,对上从北屋出来的张邵云,程素素顿时明白了今日菜式如此丰富的原因。
诶等等。
素素跑回灶房,“婆婆,这些肉和菜,你都是哪来的?”
张氏一愣,“早上村里人送来的呀。”
素素:“.”没准是为了感谢昨夜张邵云赶走了义匪吧?
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坐着吃顿饭,素素抛弃那些节省的念头,给张氏张父张邵云挨个儿盛了碗糙米饭,自己则是将昨日剩下的米汤喝了。
张邵云将米饭推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拿盛着米汤的碗,素素一惊,赶紧端起。
“相公你作甚么?”
“你为何不吃饭?”方才端菜时,张邵云明显看到素素腿脚一瘸一拐,浑身不痛快的模样,这会儿坐下却没见她哼唧一声,还自个儿吃剩饭,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没事,我小时候最爱喝的就是米汤了。”
张邵云长眉微蹙,没再说话,只是起身将糙米倒进锅中,也盛了一碗米汤,他这么一换,反倒是弄得张氏张父也跟着喝起了米汤,素素心里愧疚得不行,麻溜儿两下喝下米汤,吃了几口青菜叶子,便出门去了。
素素一走,张邵云咳嗽一声,似是有话要说。
张氏和张父一起放下碗筷,目光中带着几分敬畏和尊崇看向他。
“过去的日子,让二位受苦了。”张邵云抿了抿唇,起身对着坐下的张氏张父深深鞠了一躬,“经过昨夜一事,我已彻底想清楚了,斯人已逝,只怕我爹娘也不愿见我一直颓靡下去,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以后,我们一家便好好过日子吧。”
张氏与张父慌慌忙忙站了起来,尽管三人一起相依为命十多年,可他们却始终无法忘记老爷夫人临终前交待的遗言,还有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职责。
“少爷.”张父哽咽着,流下了泪。
张氏也悄然背过了身。
家里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远在几里之外的程素素浑然不知,她只知道自己的地挖好了,今日就要找陈修去看,然后,约摸还得请他帮忙出个主意。
所以一吃完饭素素便提溜着一个布包袱往陈修家里走去,里面装了些鸡蛋和一包猪下水。
木门紧闭,四周静悄悄一片。
素素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算着这会儿早上的学也该讲完了啊?怎么还不见人回来吃饭?
等着等着,一个面生的女子迎面走来。
这女子与村子里其他妇人不大一样,乌黑的发编成一根好看的辫子歪在右耳旁,走路时竟也不摇晃,不仅如此,她脸上还化了淡妆,素素虽然没用过这些东西,但却也一眼能看出来。
细若烟柳似的眉,白净无暇的面庞,还有那嫣红的嘴巴,配上一身青灰色布裙,竟是说不出的朴素好看。
女子看到站在墙角的她,还笑着与她打了声招呼,“你是来找子敬的吗?”
子敬是谁?
素素摇头,直言:“我来找陈先生。”
那人笑了,“他今日病了,没有去讲学,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先生病了?”素素心中一紧,赶紧跟着进了屋,难怪昨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未见他出来,原来是病了。
素素心中着急,一进门便快步径直往东边的主屋走,姚溪刚合上门,再看却见她人已经敲开了陈修的屋门,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里面燃着熏香,不时响起几声咳嗽。
“先生,我是素素。”
“进来吧。”陈修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素素走到帘子外便停下了,颇为羞愧的在一旁立住。
“先生,你怎么生病了?”腹中千言万语,问出的话却是这么一句,素素自己也愣了下神,正要解释,却听里面的陈修笑了一声:“人非圣贤孰能无病?”
“都怪我近来忙着开地,竟也没得空来看先生,若不是方才在门外得那位好看的姐姐提醒”
素素话还没说完,陈修忙不及打断她,“你莫要乱想。”
就在这时,屋外的脚步声一滞。
素素赶忙岔开话题,“对了先生,你看大夫了吗?我记得隔壁村里有个能开药的大夫,听说医术可灵了!”
陈修摇了摇沉重的脑袋,笑着回道:“不碍事,就是前几日受了寒,睡一觉便好了。”
“先生你可别骗我,我一听你这声音都像病了好几日的,这哪是睡一觉能好的。”素素将包袱放在桌上,“要不,我去隔壁村给你找人来看看吧?”
“不用,你今日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吧?”陈修知道素素的脾性,当即绕开了话。
素素咬了咬唇,先生都病成这样了,自己还来麻烦他,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算了,待先生好些了再来问也不迟!
“没有,我就是想先生了,来看看。”
陈修闻言,因为风寒而阻塞的鼻口似乎通畅了不少,声音也多了几分精神气,说道:“怎么不进来?我近日新得了几册书,想你应该会喜欢。”
素素深受感动,也顾不得那些虚礼,撩开帘子便走了进去,反正先生的屋子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真的吗?”
与此同时,屋外响起一声轻唤:“子敬。”声音温柔甜腻,却并不使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