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来太监,来的居然是首领太监,平素里是不出面的,沈若卿多瞧了他一眼,只见他的双手捧着一个玉盒,唐嶦初说道:“此玉盒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母后去世前让朕交给你,你将要远离流光,去往灵界,这东西现在交给你正好,你带回去后,无人时再看。”
沈若卿一愣,她没想到母亲还有东西留给她?她把盒子收入紫海天芯石中,道:“谢谢皇上。”
皇帝把沈若卿也打发走了,看着两个儿子,他眼中的怒意化成了深深的无奈,他那么多子嗣,到头来,也只有这两个还像点样子,可是他们的兄弟感情……
“你们兄弟两个啊……”唐嶦初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们和好,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儿子从来都是争锋相对的,直到唐时墨的死讯传来,唐靖宸再也没了竞争对手。
唐嶦初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在我活着的时候,看见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懂吗?”
唐靖宸道:“父皇,我会和二弟好好相处的。”
唐时墨冷哼一声:“惺惺作态。你可真让我恶心。”
唐靖宸脸色一沉,却没有反驳,这更令唐时墨作呕了,只觉此人真是虚伪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连骂他他都可以骂不还口,他一时居然觉得甚是无趣。
唐嶦初摆摆手,制止唐时墨的讥讽,这个儿子死而复生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了定阳城,想来也是不想和大儿子作对,想要避开漩涡吧。
他说:“唐时墨,朕要册封你为墨煊王,将汾州、滨州、上阳三地给你,镇守东南边境,统领百万大军。”
唐时墨怔住,他眼眸微睁,望向这个曾经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的男人,他发现,他的两鬓居然已经斑白,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是了,他的修为不行,人一旦流露出老态,说明他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现在他这是在临终托付吗?
以前干什么去了?
早知如此,当年又为何要任由皇后那个贱女人杀害他的母亲?
当年又为何纵容皇后坑害他?
他作为一个父亲,就不能维护他一点点吗?
他太多情了,后宫里有太多孩子了,他只会看得见最优秀的那一个,没错,他现在变成了除了唐靖宸之外最优秀的那一个,所以他在临死前想到了自己。
他想要他娶何家小姐,或许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想要何家帮助他更好地镇守东南边境吧。
唐时墨一时间心绪复杂,曾经他梦寐以求的封地、王位,如今就摆在他的眼前,可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想要的,不再是这些了。
然而,执念之所以称之为执念,就是因为没有得到,才会变作执念。
他看到两鬓霜白的父亲,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把一份重担交到他的手上,他……
他终归是向着他妥协了。
为了圆少年时的梦,也为了……父亲。
唐嶦初见他终于点了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一口血喷了出来,霎时将唐时墨的脸颊溅起了红。
唐时墨大叫一声:“父皇!”
紧接着,他的面前满是血红。
沈若卿不知道三个父子在里面说什么,她也不是个男的,更不能理解兄弟情是什么样的,她站在门口,默默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她有点担心唐时墨,论修为,一百个唐时墨都打不过唐靖宸,万一打起来了,她也好帮个忙。
她还不想唐时墨死在这里,到时候她可没法跟姬行云和沈沛雯交代。
但是她没等来打架的声音,却等来了唐时墨着急忙慌的声音:“快教御医!快!”
接下来就是一片兵荒马乱,沈若卿也凑上前看了,听见太医说道:“皇帝早就有了衰老的症状,只是服用了延年益寿的丹药才保养到了现在,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你们陪他说说话,做最后的道别吧。”
沈若卿握着紫海天芯石,那里面的东西,她还没打开来看,而给她盒子的人,眨眼就要走了。
皇帝在床榻上,看着沈若卿,弥留之际,他说道:“我终究没能再见到你的母亲,我的妹妹一眼,我多希望她没能嫁给你爹。可是,往事不可追,我说再多的也无意义,只愿你能找到妹妹,告诉她,母亲和哥哥先走一步,祝她能够幸福。”
沈若卿重重地点头:“好。”
唐嶦初望着她,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老态龙钟,可眼神却亮得惊人:“叫我一声舅舅吧。就像是小的时候那样。”
沈若卿不愿意,但是她遵从了沈郡主的心,唤道:“舅舅……”
唐嶦初笑了笑,他的目光飘远,就像是透过沈若卿在望着什么人。
唐嶦初好半晌才将焦距转了回来,望向了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子,“把手给我。”
唐时墨和唐靖宸同时将手递了过去,唐嶦初把他们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要记住,你们是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们是这个世上血脉最近,最该亲近的人,你们不该因为曾经种种而反目成仇。答应我,好好把栾燕国治理好,让它千秋万代,让我栾燕国的旗帜插满整个东澜江流域。”
作为国主,他发出了最后的声音,而他的抱负,他的梦想,他的情感,都寄托在了两个儿子身上。
唐时墨非常矛盾,他极不想答应,因为他知道一旦点头,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就得背负着栾燕国前行了,这不该是他的责任,而是唐靖宸的责任。
可是,面对着如此这般信任着自己的父亲,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沈若卿站在一边看着,认为唐时墨不会答应的,可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唐时墨居然点头了。
当时的沈若卿百般不解,可后来唐时墨轻笑着自嘲道:“可能是死过一次,前尘往事都已经模糊了,恨,就好像最轻的浮云,随风飘走了,只余下美好的东西。我想,完成我年少时的梦想,我想让余生都活在阳光之下,我想为还是孩子时的我,完成心愿。是不是很可笑?如果你想笑,就笑吧。”
沈若卿眯眼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身影骤然高大了起来,不再阴沉,反而是一片疏阔豁然。
大抵是沈郡主就在身边吧,否则这个家伙,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得下呢?
唐以晴的尖叫声响起:“父皇——!”
首领太监道:“皇上薨逝……”
沈若卿在下一刻,听见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惊诧地看见了沈沛雯,她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沈如枭:“你们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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