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昭说:“我是你的护卫。”
沈若卿说:“都到了流光城,我不需要你护卫了。”
北棠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沈若卿只当他是想要更好地履行护卫的职责,不放过一点危险,只好说道:“你要跟就跟,但离我远点。”
北棠昭身为天灵师,隐匿气息后,沈若卿不注意的话,真把他无视掉了,只当不存在就是了。
驭龙舟是不可以飞入流光城的,她直接在流光城外停了下来,她望着皎洁的朗朗明月,收起驭龙舟,漫步在流光城的夜市之中,别有一番滋味。
她想起了在莲华界的那个夜晚,她和师兄在金莲台边上的湖中坐船赏灯,如今只她一人,还真有些萧索。
辞别了亲朋好友,她漫步于夜景中,此时的流光城,正像它的名字那般——流光溢彩,满街灯火,行人如织,热闹繁华。
沈若卿忽然喉咙干涩,生出了喝酒的**,她信步来到一处酒楼,酒楼内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或饮酒赋诗,或高谈阔论,或讲近期的八卦,令沈若卿惊奇的是,即便是夜晚,也有说书人拿着惊堂木在酒楼里说书。
热闹的街市,喧闹的人群,吵吵嚷嚷的街道,一切都极具烟火气息,但这些烟火都不是她的,她忽然想闹中取静,于是寻了一处雅间,坐在里面饮酒吃菜,独自一人时,也别有一番风味,推开木窗,下方便是潺潺的流水,抬头仰望,就是一轮圆月。
沈若卿沉醉在美酒美景之中,一道带着几分醉意的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来得猝不及防,叫她一时怔住。
“沈表妹,你也在?”唐靖宸换掉了常穿的太子正装,他今日穿的是一身贵公子的打扮,和大街上那些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没什么两样,颇有点微服私访的味道。
沈若卿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这么唤她了,上次唐靖宸这么叫她,都不知道是几时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似乎是喝了不少,唐靖宸也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他径直就坐到了沈若卿的对面:“不介意我不请自来吧?”
沈若卿勉强接受和他坐在一处:“有事?”
唐靖宸喝得醉醺醺的,声音非但没变成大舌头声,反倒是更为低沉好听了:“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沈若卿继续赏月,不再看他。唐靖宸却像是没得到关注的孩子般,气鼓鼓地瞪着她。
沈若卿被瞪得一脸莫名,明明是她被扰了雅兴,她好不容易才风流诗酒那么一回,他直接闯进来不说,还怪她没有陪他。
“太子殿下,你喝醉了,你的下人呢?我去把他叫来。”她可不想接一个烂醉如泥的太子离开。
她上前推他,却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臂,他一双灿亮的眸子直直地看了过来:“若卿,你别赶我走,我就想见到你。”
沈若卿皱眉:“你松开。”
“不松,一松你就跑掉了。”
沈若卿用上灵力,挣脱开来,“太子,你喝醉了,还请慎言。”
唐靖宸居然开始倒起苦水来:“父皇母后都要我慎言,都要我当好一个皇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我像是供奉的神像,只能板着脸,做着大家认为我该做的事,我也一直这样做的,我想要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可,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我原本认为自己……我从来不走回头路,也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可我还是做了一件令我至今都极为后悔的一件事。”
沈若卿预感到了不妙,不能让他说下去了,她赶紧制止道:“太子,您不要再说了。”
然而,喝醉了酒是唐靖宸如何还听得进去?
喜欢的女人就在眼前,平日清醒的时候不敢表白,到了今天晚上,他喝醉了,胆子也大了,还不能对心爱女子表明心迹吗?
他隐忍了这么久,忽然就忍不住了,他也想放纵一回。
“我后悔死了,我不该退婚的,等我失去以后,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一个怎么样好的女孩,我也渐渐地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对你那么讨厌。”
唐靖宸的眼眶红了,隐隐有晶莹滴落,落在沈若卿的手背上,她的心忽地一跳,她觉得有些荒谬,她从未料到过唐靖宸会喜欢沈郡主,不,她更觉得荒唐的是,唐靖宸会喜欢她。
唐靖宸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因为你是我想要成为却不敢成为的人哪。你是那么的耀眼,活得无拘无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牵绊住你的脚步,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发自你的内心。你没有父母宠爱,却也不必肩负父母的希望,你没有家族庇护,却也不必承担家族的厚望,你没有兄弟姐妹,却也不必担忧来自亲人射向自己的利箭,你不是任何人,你只是沈若卿。”
沈若卿惊住,瞪大眼眸看向唐靖宸。
唐靖宸见她在认真听,更加努力地剖白自己的内心:“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即便有别人指责你,你也会不屑一顾,可我呢?我是个卑微的小人,我胆怯懦弱极了。我生来就肩负着使命,承担着栾燕国的皇位,我不能抛弃自己的身份,不能做自由自在的自己,我活着就是一个摆设,一个不能动弹的泥塑木偶,大家都以为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到哪里都被人敬重,可我知道,他们敬重敬佩我,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代表的身份,我所代表的栾燕国。当我不再是我,我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我这个位置,可以是唐靖宸,也可以是唐惊羽,甚至可以是唐时墨,我只不过恰好是母后的孩子。”
沈若卿心说,你居然在考虑哲学问题了……
唐靖宸顿了一顿,继续道:“沈若卿,你知道我最羡慕的是谁吗?”
沈若卿默默地坐下来,看着一边拼命喝酒,一边倾诉内心世界的男人,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而他也不需要她回答,他觉得这是一场梦,只有在梦中她才会不流露出鄙夷的眼光,也只有在梦中,他才敢如此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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