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情颓靡，苏清濯低垂眼睑，掐指一算，给了她一个答案，“六十年后，你们的因果会有一个了断。”只是在这因果了断后，会不会再生因果？他不敢赌那位的心思，只希望不会再有纠缠。
沈若卿想了想自己的年纪，再想了想六十年后的自己，都是个八十岁的小老太婆了。可是听苏清濯的口气，他觉得很短？是了，他都没有他年纪的零头大，自然是短的不能再短了。
苏清濯见她没有说她过去的事，以为她不会说了，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在要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沈若卿忽然开口说话了，眼睫低垂，睫毛轻颤，声音像是一只蝴蝶，钻进人的心中，痒痒的，生怕一个呼吸就会把它赶跑，你必须小心对待。
“师兄，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属下，他叫许寻凉。他是我在孤儿院里相中的，那个时候他小小瘦瘦的，个子也是同龄人里最矮的，脾气坏得不像话，可我那个时候就喜欢坏坏的小男孩。”
苏清濯的心一沉，十指扣紧杯壁，眼睛微眯：“后来呢？”他虽然不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地方，却也听说过育婴堂，大抵是同一种地方吧？“你挑他做什么？”
“当然是挑来当手下了，这个要自小培养的，我们那个孤儿院算是秘密的下线了，组织里的每个人到了十六岁就必须要捡一个走，我看他最顺眼就挑了他。”
其实按照她对组织的贡献和排名，已经不用再挑人了，而且她当时也只是想走个过场，却没想到一挑就挑中了。许寻凉当时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他的身体素质实在太糟糕了，可是没过三年，就没有人再敢小瞧他了，看见他的人，一个个都在说：“不愧是沈姐教出来的，就是跟我们教的不一样啊。”
于是，那些被比下去的小孩儿们纷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许寻凉也在这种氛围中越变越强，变得比任何同龄人都要狠。沈若卿并没有管这些小孩子的事，她觉得这只是游戏，死不了人的都是游戏，他很需要这些磋磨来磨砺自己，变得更优秀。
很快，他被组织上看中，让他执行了一次又一次危险计划，每一次他都能完成，成绩时好时坏，但没有一次失败。在许寻凉十二岁时，第一次参加沈若卿主持的行动里。
四年的时间，他就从排头兵站到了她的身边，许寻凉十六岁那年，参加了她二十六岁生日宴会。
她邀请了组织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组织的头目也亲自到场，为她庆祝。那晚她喝得多了，头昏昏沉沉的，这让她警醒起来，她平时千杯不醉，今天喝得不过是多了些，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已经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许寻凉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她的心脏。
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正对着她，背对着硕大吊灯的许寻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里面有恨意，有志得意满的猖狂，也有深深的愧疚，“沈姐，你可还记得东林街的那场枪战？我爸妈只是普通人，却被你杀害，是你把我变成了孤儿。”
沈若卿想说，那不是她杀的人，可看他的神情，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即便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组织欺骗，但到底是不信任她，更何况，他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一团欲望之火，他想要踩着她上位，杀死组织排行榜上第一的杀手，从今往后还有谁敢小瞧她？还有谁会对他说“不愧是沈姐的人”？
见她忽然陷入了沉思中，苏清濯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等她从思绪中脱离，他道：“时间不早了，詹松岩应该办完事了，我们走吧。”
沈若卿愣了愣，抹了把脸，让自己僵硬的表情变得自然一些，“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没事。”苏清濯替她拉开门，“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太过挂怀，反而会让自己心结丛生，师妹，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尽早想开，否则到了后期，修为越高，就越难解开。”
沈若卿顿住脚步，深深地看向他。
苏清濯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微微一笑，道：“你可不要像我，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我就是因为一点小事没有解决，最后越积越多，到后来就成了心魔。”
听到心魔二字，沈若卿微微变色，修炼之人最惧怕心魔，它看不见摸不着，却是九成大佬失败的原因。
见她如此严肃，他不禁暗暗叫苦，一面示意她离开，一面宽慰道，“不过这心魔也不是所有的都非常可怕的，我碰到过一位灵王境的修者，他非常喜欢吃银鱼，他在渡劫时，碰到的心魔竟然是没有银鱼吃，而且他没有渡过去。进阶失败后，他在江边搭了个凉棚，每天就在那儿钓银鱼，吃到了就高兴，没吃到就杀人。”
“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大佬啊。”沈若卿感叹一声，“我也喜欢吃鱼，可没到他那种地步。如果我遇到这种人，我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给他捉鱼，我有特殊的捉鱼技巧，不可能被他杀掉的。”
苏清濯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翘起的嘴角往下一压，他看到了赵秀琳等人朝这边走来。
沈若卿也迎了上去。
赵詹四人请沈苏二人进了会客室。
刚刚吃饱喝足的沈若卿并无吃点心的欲望，只是喝了口清茶，顿觉清爽甘甜，她悄悄示意师兄，后者会意，也跟着喝了一口，很好喝。比他一个人喝的时候更好喝，大抵是和喜欢的人喝同一种茶，吃同一桌菜，就是比一个人吃，一个人喝更欢喜吧。
两位的互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赵家三人还不觉得怎样，只是觉得这位师兄对师妹太好了，平时冷得不得了，可到了师妹跟前，就宠上了天。
詹松岩却是个经历了情情爱爱的，因此比赵家三人看得更加清楚，这两人浑身上下都写着：喜欢。只是他们彼此都未说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捅破窗户纸。
苏大佬在身边，沈若卿就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了，她坐在一旁悠闲喝茶，苏清濯也默默听着，能点头应一声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在詹松岩和赵秀琳二人充分交换过情报后，他们对沈苏二人的底细也知道了一些，很快，詹松岩就步入正题：“苏前辈，我与沈若卿有约定，她要送我回家族的，不知这做不做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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