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的姨母小吴氏捧着一口大锅,刚才江听兰打给她的一勺粥,浅浅地摊在大锅里,看起来少得可怜。
本来她是不必沦落至此的,只是当初村长通知人撤离时,她夫家那边没有什么依靠,又舍不得地里的那些粮食,所以一家三口都没走。
等到洪水冲过来后,小吴氏想带家人投靠陈家的人时,城门已经封锁了。
“这是官府规定的分量,不多不少。你领完了就走,让下一个人领。”江听兰不带一点怜悯的说,很讨厌这个时候还贪得无厌的人。
而且,当初就是这个小吴氏在陈家人面前说三道四,差点搅黄了江听梅和陈良的婚事,要想江听兰对她好言好语,那是不可能的!
小吴氏将大锅放在江听兰面前,吼道:“这点粥哪里够吃啊?桶里还有那么多,你再给我加点怎么了?再说了,你大姐好歹也是我外甥的媳妇儿,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血!”
江听兰冷冷的看着她:“大家都只能领一碗,你何德何能,要给你多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附和声便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就是啊!你这个老太婆是谁啊,凭什么要多的?”
“还拿一口大锅来,你怎么不去抢呢?不要脸!”
“赶快滚吧!后面的人还等着吃饭呢!”
小吴氏脸色一窘,在众人的谩骂声中灰溜溜地跑走了。
施粥结束后,江听兰向知县提议,让城里的老百姓捐旧衣服给那些难民,深秋寒凉,她担心难民们承受不住寒冷,引发疾病可就难治了,知县欣然答应。
与此同时,她自己回家搜刮了两件江听雨的旧冬衣,去城外找之前救下的小男孩。
难民们都聚集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占地不小,里面躺着从不同村子逃过来的难民,各个灰头土脸、双目黯然,令人不忍直视。
江听兰在庙里搜寻了一圈,终于找到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以及他的母亲。
她大步走上前:“笑笑。”
小男孩眼睛一亮,奶声奶气的叫道:“你是……救我们的官姐姐!”
妇人也露出感激的神情:“姑娘,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这孩子随了他爹的性子,遇事就爱冲,幸好有姑娘在,不然笑笑肯定会……”说着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婶子,你别伤心了,笑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有我在,那群人肯定不敢再闹事的。”江听兰安慰道,然后牵起小男孩的手,只觉一阵冰凉。
她心疼了一下,对妇人道:“这些天夜里都很冷,这些衣服你拿去给笑笑穿,虽然不是什么好衣服,但起码能保暖。”
妇人手里被塞了一团包袱,打开一看,都是小男孩穿的衣裳,虽然旧,但胜在厚实的,当即落下了泪水,“姑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用谢,你好好照顾自己和笑笑,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江听兰于心不忍。
这个妇人身边不见男人,独自带着笑笑,其中的艰辛不忍想象,所以她才想尽一点微薄之力,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好……”妇人哽咽着说。
笑笑扯了扯江听兰的袖子,问:“官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与此同时,周围好几个人纷纷探过头来,都想知道答案。
江听兰轻轻叹了口气,须臾,提高了声调:“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清河县治理灾情的,到时候等洪水退去,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很快是多久?要到什么时候洪水才会退去?我们要的是一个确切的时间,而不是这种不明不白的官腔!”
“对!你少来敷衍我们!告诉我们,朝廷到底什么时候派人来?拨款呢?拨款什么时候到?”
“事情发生了那么久,拨款迟迟不下来,肯定是被你们这些人私吞了吧!”
“可恶,那是老百姓的救命钱,你们这些狗官竟然私吞……”
吵闹间,好几群壮丁已经站了起来,趾高气扬的对着江听兰破口大骂,甚至还有人拿起石子,朝她扔过去,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已。
江听兰闪身躲了好几块石头,但妇人和笑笑就在她身后,为了保护他们,他还是被打中了几下。
“够了!”手臂上的疼痛传来,江听兰吼道,“我也是从上饶村逃出来的,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
“洪水暴发的那天,知县就已经把事情八百里加急上报给了朝廷。如今县衙一面修堤治水,一面给你们定点施粥,尽最大的所能帮助大家重建家园。如果你们再这样闹下去,县衙就得分出人手来管理你们,这样只会拖延重建的速度,到时候是损害的你们自己的利益!”
“我希望大家能明白事态的紧急以及县衙的为难,安心在这里等候重建,不要再给县衙添乱了!”
她一口气说完,已是气喘吁吁,不是累的,而是因为心中的一团火久久无法熄灭。
愤怒!
这些难民本是朴实单纯的农民,刚才他们的言论,明显是有人私下煽动,看来必须让知县重视起来,尽快揪出那些人!
巡视一圈,只见众人皆是沉默地低下了头,唯有旧佛像旁边的三五中年男子互相对视,眼神闪烁。
她暗暗记下了那些人的相貌特征,正准备返回县衙禀报,忽然听到一句急促的喊声。
“等等!”
江听兰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矮胖、左脸还有一颗大黑痣的妇人,挂着谄媚的笑走了过来。
但是这张脸,她陌生的很。
“婶子有什么事?”
那黑痣妇人对着她左瞧瞧、右看看,好生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是秦蓉的女儿?”
江听兰听她一下说出了秦氏的闺名,忙问:“是啊,婶子认识我娘?”
“岂止认识,我是你娘的表嫂,你别叫我婶子,该叫我表舅娘。”黑痣妇人笑眯眯的说。
江听兰没听秦氏提起过这个表舅娘。
而且,望着她的谄笑,还有她左脸处随着横肉上下抖动的黑痣,江听兰总觉得她这时认亲,恐怕没那么简单。
黑痣妇人问:“你娘和你舅呢?”
“在城里。”
“城里?”黑痣妇人狐疑着,自从江唐瘸了腿、落下病根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秦氏,就怕秦氏开口找她要钱,没想到这会儿秦氏和秦伦竟然在城里!
江唐夫妇她是没指望的,难道是秦伦发迹了不成?
“可有地方住?”黑痣妇人忙问。
“有。”
闻言,黑痣妇人脸一皱。
“好啊!我之前还担心他们来着,去村子里找过他们,结果半个人影都没找着,原来是早就跑进城了啊!好样的,兄妹俩都躲起来享福,把我这个表姐丢下,也不怕良心不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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