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妻,也敢来告我们?”一旁黄氏闻言立刻怒了。“还反了她们了?我这就去找爹……”
“好了!”听得不是之前的命案,孟长青顿时一颗心落回了肚里,就大嫂那棉花性子,自己两句话就能吓住她,于是挥手止住妻子的喧哗,看向几个衙差,意有所指道:“岳父大人在五原郡公手下办差,公务繁忙,不要什么小事都去打扰他!”
果然,一听五原郡公之名,衙差面色顿时变了,为首的小心翼翼问道:“孟老爷您的岳父大人是?……”
“家岳黄恕亮,任职游击将军,如今在五原郡公手下办差!”孟长青捋须道。
“原来是五原郡公麾下,失敬失敬!”衙差笔直的后背顿时弯了了弯。“孟老爷,请吧!”
“夫人,不必让岳父大人为此事着紧,为夫去去就回!”给黄氏使了个眼色,孟长青这才随着差役离开,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黄氏会意,一行人前脚刚离开,后脚便差遣心腹仆役尾随跟上查探形势,自己则立刻动身去黄府找父亲,若有万一,不求助那是不可能的。
这等妯娌家案,多是由刘判官负责审理,这也是孟长青不甚担心的缘故。刘判官从他这儿刮了这么多油水,难道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判大嫂赢不成?
只是一到京兆府门前,孟长青不禁傻了眼,不知为何,这里竟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
“衙门重地,为何有这么多刁民围观?”
“今日是府尹大人亲自断案,为表公正,大人差人召了街坊邻里来做监督。”许是五原郡公的招牌影响,差役“好心”回了一句。
不是刘判官断案?孟长青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府尹大人可没拿他的银子啊……
忐忑中,穿过嘀嘀咕咕的人群,孟长青随衙差上了公堂,瞥见自家大嫂带着侄子侄子站在公堂一侧,看向自己的眼光,都不那么“和善”。
钱大人堂上居中稳坐,见衙差领了人来,当即喝道:“来人可是孟长青?!”
孟长青噗通跪倒见礼:“庶民正是孟长青,我岳父大人是……”
啪!一声惊堂木,钱大人面色冷峻,没有多余表情:“本官只问你是谁,没问你岳父是谁!再敢多扯其他,莫怪本官掌嘴!”
“是、是!”孟长青不安感觉更甚,只能讷讷应声。
“起来吧!”钱大人让孟长青起身,看向堂外又道:“原告被告已至,本官正式开堂问案,众位百姓为证,看本官可有偏私!”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正气凛然,有承宗带头吆喝,堂外诸吃瓜群众叫好声顿时不绝于耳,其中还掺杂着芸儿弱弱的童音。
孟宛耳力不错,听得明白,心中感慨,这丫头的自闭症是彻底好了啊!嗯,可惜自己放言不再坑贺云峥的银子,要不然……
“孟林氏!你今日所告为何?尽管说来!若所告为真,本官为你做主,若所告为假,本官也定会治你一个诬告之罪。”钱大人收回目光,看向孟母,声音明显柔和许多。
“是!大人,民妇要状告他!”孟母颤抖着一指孟长青,言语悲愤:“民妇一告,他枉顾嫡庶,强行占去本属于我夫君的家业;民妇二告,他不顾兄弟人伦,赶走长嫂亲侄;民妇三告,他狼子兽心,贿赂无尽庵女尼意图赶走我们,非要赶尽杀绝让我母女三人沦落无依!”
“你胡说八道!这孟家本就该是我的!”不待钱大人说话,孟长青大急,立刻高声反驳。
“大胆!本官还未让你说话,再敢插嘴,休怪本官无情!”钱大人一拍惊堂木,怒喝道。
孟长青只得闭嘴不言。
“孟林氏,你且继续。”
站在母亲身后的孟宛闻言却上前一步,对钱大人施了一礼,道:“大人,自叔父将我等赶出孟家,母亲为了养活我们,早晚劳作不息,如今身体虚弱,恐难以应对的大人问话,可否由小女子代答?”
孟宛明白,能鼓起勇气说出方才那句话,已是母亲最大的勇气了,接下来,还是让她这论诡言善辩小能手上场吧。
钱大人反而皱起眉头,大喝:“大胆!你可知,以侄告叔,无论这场官司是输是赢,本官都可以判你一个不睦之罪!”
“小女自然知道!”孟宛不卑不亢,仰头回道:“只是今日状告叔父之人是我母亲,小女子只是不忍见母亲强撑着病弱之躯与叔父对簿公堂而已。敢问大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叔父,孰亲孰远?不孝与不睦,孰轻孰重?”
孟宛语音刚落下,便冲着母亲使了个眼色,孟母会意,说话她不行,柔弱却是她的老本行,装都不用装,立刻捂着胸口作摇摇欲坠之状,口中也咳嗽起来。
礼儿眼珠一转,当即凑到母亲身边,哭泣道:“阿娘阿娘,你又咳嗽了,礼儿好怕,呜呜呜……”
一家三口,尽是女流弱小,惹得堂外百姓大起怜意。
干得漂亮!孟宛暗赞礼儿应变得当,也算是得了自己三份真传。
堂外众位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亲娘和叔父,哪个更亲,这还用说么?
“这个么……”钱大人顿时语塞,沉吟片刻,道:“也罢,念你一番孝心,本官便准你代母答话,免你罪过!”
藏在人群中,承宗立刻喊了一句:“大人英明!”
有他带头,大人英明之声,顿时此起彼伏。
这侄女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孟长青心觉不妙,倒是想要反对,只可惜,人声滚滚,他的那点儿声音,被钱大人自动忽略了。
“多谢大人!小女子便先从这第三告说起。”孟宛欠身再施礼,起身后舌灿兰花,将叔父一家恶行娓娓道来,当然,也少不了添油加醋,不外是叔父多么多么可恶,自己一家多么多么惨,装可怜么,容易得很。
孟长青几次三番插口,连喊胡说八道,都被钱大人喝止,孟宛这边目不斜视,只是自顾自说着,并不与他争吵,否则,便真显得自己不敬尊长了。
待孟宛说到,叔父一家以金银贿赂无尽庵仪静,竟是想将无家可归的三人彻底赶向死路时,堂外已然喧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