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亲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亲事本是刘翠莲定的,怕触霉头,刘翠莲躲在一旁也不说话,陈素立马从房间里出来,向管家李兴做了一个万福说道,“小女子父母年迈,身体都不大好,弟弟正是贪玩的时候,家里确实离不开我,况且我今年刚到及笄之年,还想多陪伴父母双亲一些时日,还望李管家回去能重新商定一下婚约的事,多缓几年。”
李兴赔笑说道:“姑娘说的在理,来时我们老爷便已经交代过我,姑娘不想太早嫁人也无妨,老爷说婚期可以再商定,只是今日这定礼须的手下。”
这可恶的管家,本来陈素就是存了退婚的心思的,今日收下了这定礼,日后怎好反悔,他们今天大张旗鼓而来,一路招摇过市,分明就是想要别人都知道,自己同他家是有婚约的,今天若是再留下了这定礼,只怕这婚事万万退不成了。
想到这里,陈素又对管家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子自知身子不好,一直都在吃药调养着,只是这调养是日久年深的功夫,能不能痊愈尚且不知道呢,我也不想拖累了贵公子,所以还望管家回去告知你家老爷,这婚事还是好好商议一下为好,莫要被我这副病体连累了你家门楣。”
这管家听到此话,倒像是毫不意外的样子,做了一揖说道,“陈姑娘不必担心,来时我家老爷便吩咐过了,不论姑娘有什么病症,我家既然已经定下了,都是心甘情愿求取的,将来嫁过来,看病吃药,我们李家绝对不会亏待姑娘半分的。”
陈素心想,这李家老爷怎么这么鸡贼,连自己拒婚的理由都知道,一一想好了应对之策,之所以这样做,想必一来是自己名声日久噪,她们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定了婚事,而来李家有个傻儿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谁也没有见过他家的傻儿子罢了,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去。
那万一这北村李家的傻儿子真的是肮脏无比,每天流着哈喇子,嘴歪眼斜,不懂人事,自己难道赔上一辈子伺候他不成?
陈素把心一横,嘴上说道,“事到如今,我便实话实说了罢,我患的怪病,看了多少医生都没有办法,说我这辈子子嗣上怕是艰难了,你们若执意联姻,怕是你李家要断子绝孙了。”
这话一出,管家的眼珠子都惊大了,这姑娘在大厅广众之下说自己……不孕不育?寻常人真的有这病,都不敢说出来,生怕以后嫁不出去,世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肯娶一个不能生养的人回去呢?就算是这姑娘想退婚,敢如此这般诋毁自己的,也真真是绝了。
这下把管家难住了,这可怎么说是好,说自己家宁愿断子绝孙也要求取,这样一说不是感人,那是傻了,不行,得回去同老爷商量一下才行。
说罢,管家一个抱拳,“姑娘,事关重大,我得回去问问老爷的意思,告辞了!”
说罢,留下定礼也没有拿,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管家真是好手段,想凭着这点定礼就赖上我们陈家不成,我陈素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人走了,偏偏把定礼留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家是下过定礼的吗?陈素心里都要气炸了,这陈家人,都恨不得逼婚了。
这婚事,从来都是两厢情愿的事,可定也是可退的,只是放弃旧约,少不得多赔点东西也就罢了,可是李家不肯退婚,还步步紧逼,简直忍无可忍。
陈素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定礼上门去退,顺便把婚也退了,我还就不信了!
陈素让老爹找了几个村里有力气的汉子,带着定礼,跟着陈素就往北村李家去了。
到了北村李家,陈素没有跟看门的人多说,直接了当的就说,我要见你家老爷。
看门人只好进去叫了管家出来,管家说老爷有请,便把这些人都请到正堂去了。
一进正堂,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大概将近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团纹的绸缎衣料,看着像是一家之主的样子,站起来,对大家说了一声请坐。
陈素直接了当的说道,“请坐就不必了,我今天是来退婚的。”
李家老爷带着笑意说道:“你这姑娘家家的,居然亲自来给自己退婚?”
“姑娘家怎么了,事关我自己的终身幸福,我自己如何能不管,少拿你们三从四德的教条来教育我,我的婚事,谁说了都不算,我自己说了才算,我不同意,这婚就得退了。”陈素丝毫不惧,也没有半分羞赧,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
在场的人不禁心里想到,好一个烈性的姑娘。
“可是你家前前后后来要了两次礼金,你母亲也实打实的说过两次要订了这个婚约,你家的人意思不一致也就罢了,这样一来,让我们李家的面子往哪放呢?”李家老爷捋着胡须说道。
“所以我愿赔偿婚约二十倍的银两,希望你能推掉这个婚约,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愿意嫁人,即便你强拘了我来,以后也难保一家和睦,我肯定闹得鸡飞狗跳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李家老爷看着陈素的眼睛,正色说道:“银子,你觉得我李家在乎那么点银子吗?若这婚我执意不肯退呢?”
这一句威胁,彻底惹得陈素炸毛了,快步往正堂前的梨木桌子前一站,对着李家老爷说道:“那我倒要问问李老爷,银子和命你要哪个?”说罢手往桌子上一拍,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
众人定睛一看,一把砍柴用的短刀插在桌子上,已经入木三分了。
这姑娘铁了心要退婚呀,命都不要了,众人一时间心里都没了主意,李家老爷似乎在深思什么,没有说话,众人也都不敢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冷。
陈素正等着李家老爷的回答,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跑进了正堂里来,大家往门口处一瞧,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布长衫,所有头发束于头顶,在偏后的位置盘成一个发髻,发髻正中插着一枚方形银饰,干净利落又好看,虽然年少却面带英气,剑眉星目,天庭饱满,嘴唇略厚,面如冠玉,众人都道好一位英气少年。
陈素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天送自己回来的少年吗?只是那天他一身短衣,又被日头晒得脸色发红,远不如今日,丰神俊朗的模样养眼。
显然那个少年也认出了这一身碧色布裙,一应钗饰俱无,怒气冲冲,薄汗点点的小娘子就是那天采药掉入陷阱的小姑娘。
两人同时说了一声,“是你?”
这时少年环顾四周众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对着李家老爷懵懵懂懂的说道,“好多,爹爹。”又跟陈素说道:“来了,有事?”。
这少年方一说话,众人才感觉出他心智不全的样子,一时跟着陈素来的人心里都在想,难不成这就是李家的傻儿子?
众人只知李家有个傻儿子,但鲜少有人见过,还以为李家老爷怕丢人,从不让他出来呢,不想今日一见,倒是跟想象里的傻子有些不一样。
陈素见少年问自己到这有事吗?只得不好意思的说:“一些小事,不妨,不妨。”说罢扯出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微笑。